山洞之外，夜风呼啸，林寒的心却沉浸在一片火热的专注之中。
那几块从古洞中得来的墨铁矿就堆在面前，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闪烁着幽冷深沉的金属光泽，隐隐散发着一丝独特的阴寒灵气波动。
《先天道经》杂篇中关于炼器的基础法门在心间缓缓流淌。虽无真火，无法真正炼器，但其中记载的一种以真元为锤、神识为引，初步淬炼灵材、祛除杂质的基础法门，正适用于眼下。
他拿起一块拳头大小的墨铁矿石，入手冰凉沉重。深吸一口气，丹田内真元涌动，缓缓汇聚于掌心。
一丝淡薄却精纯的真元，如同无形的刻刀，缓缓注入矿石之中。
滋啦——
一阵极其细微的、仿佛冷水滴入热油的声响从矿石内部传出。在林寒的神识感知下，矿石内部那些与墨铁灵性格格不入的普通岩石杂质，正在被真元一点点地剥离、瓦解。
这个过程极为消耗心神与真元。他必须全神贯注，控制着真元如丝如缕地渗透，既要保证效率，又不能损坏墨铁本身那微弱的灵性。
汗水很快从他的额角渗出，顺着脸颊滑落。但他眼神明亮，没有丝毫懈怠。
整整一夜，他都在重复这个过程。当真元耗尽，便立刻手握聚灵玉佩打坐恢复，待恢复得七七八八，又立刻拿起矿石继续淬炼。
当黎明再次降临时，他面前那几块原本粗糙的矿石已然大变模样。体积缩小了近三分之一，表面变得光滑如镜，颜色更加深邃，几乎黑的发亮，那股内敛的阴寒灵气也变得更加纯粹凝实。
“成了。”林寒长长吁出一口气，脸上带着疲惫，却满是欣慰。
这些初步淬炼后的墨铁，已非凡铁，称之为“灵材”亦不为过。虽然量很少，不足以炼制飞剑法器，但已足够达成他的目的。
他取出那柄从张宏跟班那里缴获的普通精钢长刀。刀身冰涼，只是凡兵。
林寒并指如剑，真元凝聚于指尖，变得灼热而锋锐。他以指代笔，以真元为墨，小心翼翼地在单薄的刀锋两侧，分别镌刻上数道比发丝还要纤细的符文。
这些符文并非高深阵法，而是《先天道经》杂篇中记载的最简单不过的 “固锐” 与 “透甲” 符文，其作用仅仅是微幅提升兵器的坚硬、锋锐程度以及对能量防御的穿透性，聊胜于无。
刻录完毕，刀身似乎并无太大变化，只是隐约多了一丝极淡的能量波动。
最关键的一步来了。
他拿起一小块淬炼好的墨铁，真元包裹其上，缓缓靠近刀锋。在真元的催动下，墨铁竟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化作一缕极其细微的黑色流质，如同活物般，缓缓渗入那些刚刚刻录好的符文凹槽之中，将其完美填充。
嗡！
一声轻微的刀鸣响起！
整柄长刀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刀身猛地闪过一层幽暗的黑光，随即内敛。再看那刀锋，似乎并无奇特，但若以神识感知，便能发现其锋刃处凝聚着一股锐利无比的阴寒之气，令人心悸。
林寒随手拿起一根坚硬的野兽腿骨，用刀锋轻轻一划。
嗤！
一声轻响，腿骨应声而断，切口光滑如镜！几乎感受不到丝毫阻力！
“好！”林寒忍不住赞了一声。这柄经过粗糙附灵的“墨铁刀”，其锋利和破甲能力，已然超越了寻常凡兵，足以对皮糙肉厚的妖兽乃至有内力护体的武者，构成实质性的威胁。
他将长刀收好，又将剩余的一点点墨铁碎屑小心收集起来。这些东西，或许日后还能另作他用。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拿出那枚记载着秘径信息的残缺玉简，神识沉浸其中，将那条“东侧水涧下有暗道”的路线牢牢刻印在脑海之中。
目标：测灵塔。路径：水涧暗道。
他不再犹豫，收拾好所有行囊，用泥土熄灭火堆，仔细消除掉自己停留的一切痕迹，而后毅然走出了这座临时的庇护所。
晨光熹微，林寒身形如烟，朝着地图标记的方向，疾驰而去。
有了明确的目标和路线，他的速度快了许多。神识时刻外放十五丈，规避着强大的兽类与复杂的地形。
两日后，他依照地图和玉简提示，找到了一条隐藏在瀑布后的狭窄水涧。钻过冰冷的水帘，其后果然别有洞天，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潮湿的天然岩缝通向未知的深处。
这条秘径远比想象中难行，时而需涉过地下暗河，时而需攀爬湿滑的岩壁。但正如玉简所言，此地确实避开了地图上标注的那几处最危险的区域。
就在林寒于暗无天日的秘径中艰难前行之时，他最初藏身的那处山谷，迎来了另一位不速之客。
一道枯瘦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山谷入口处。
正是去而复返的孙思邈。
他依旧是那副不修边幅的模样，但一双眼睛却锐利得吓人，缓缓扫过整个山谷。他在林寒曾经停留、修炼、甚至最后离开的地方细细勘察。
忽然，他在那处被藤蔓遮掩的洞府入口前停下了脚步。他蹲下身，干枯的手指轻轻拂过地面，那里有极细微的、新近留下的泥土翻动痕迹。
他的鼻子微微抽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果然……在此停留过。竟还能找到这种地方……”他喃喃自语，语气听不出喜怒。
他没有急于进入洞府，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玉盒。打开玉盒，里面趴着一只通体碧绿、形如蚕蛹的小虫。
孙思邈口中念念有词，指尖逼出一滴殷红的鲜血，滴入玉盒之中。
那碧绿小虫立刻苏醒，贪婪地吸食完鲜血，身体变得愈发晶莹剔透。随后，它仰起头，头顶两根细微的触须开始高速震颤，发出一种人耳无法听见的奇特波动。
这是“觅息蛊”，以秘法培育，对武者气血气息敏感异常。它此刻感应的，正是孙思邈从药堂静室内采集到的、属于林寒的独特“气血”样本。
然而，半晌过后，碧绿小虫的触须停止了震颤，变得有些焦躁不安地在玉盒内打转，无法指明一个明确的方向。
孙思邈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气息……被干扰了？还是……彻底消失了？”他浑浊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这绝不可能！除非林寒死了，并且尸骨无存，否则“觅息蛊”绝不会毫无反应。另一种可能就是，对方拥有完全隔绝自身气息的秘宝或秘法——但这对于一个边境小城出来的“废人”来说，更加不可思议！
“好小子……你身上的秘密，真是越来越多了。”孙思邈不怒反笑，那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常规手段失效，反而更加激发了他的兴趣。
他不再依赖蛊虫，而是凭借老辣的经验，仔细观察着地面、草木折断的痕迹、以及空气中那残留的、几乎微不可察的能量波动——那是林寒修炼和动用真元后留下的极细微痕迹，在孙思邈这等高人眼中，却如同黑夜中的萤火。
他的目光，最终投向了山谷的西面，那条瀑布水涧的方向。
虽然痕迹极其微弱，几乎被水流冲刷殆尽，但他依然凭借某种直觉和经验，锁定了这个最有可能的方向。
“看你还能逃多远。”
孙思邈收起玉盒，身形一晃，已如苍鹰般掠过水潭，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那条瀑布后的秘径之中。
真正的猎人，已经循着蛛丝马迹，踏入了猎场。
而此刻的林寒，对此仍一无所知。他刚刚钻出幽深的秘径，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更加古老、更加苍茫的山脉景象映入眼帘。
距离地图上的标记点，已然不远。
但他并不知道，身后的阴影，正在以一种远超他预料的速度，悄然逼近。
危机，从未远离。
（第二十一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