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之子，你往哪里跑！”
清念璃的喝声带着刻意拔高的凌厉，素雪剑划破暮色，在身后拖出一道冰蓝残影，却始终与逸尘的背影保持着丈许距离。
逸尘脚下踏风，看似仓皇逃窜，余光却瞥见她剑刃上刻意收敛的寒气。
两人一前一后掠进密林，枝叶在身后簌簌作响，很快将仙宫弟子的气息彻底隔绝。
当逸尘拐过一棵需三人合抱的古树，清念璃的剑横在他身前，剑尖离他咽喉不过寸许。
四目相对的瞬间，剑拔弩张的气场骤然崩裂。
逸尘先忍不住低笑出声，抬手握住她的手：“帝女殿下这追杀，未免太手下留情了。”
清念璃收剑回鞘，脸上漾开笑意，眼尾的冷冽彻底融化：“陈老板不也一样吗？方才那招‘流光剑影’，故意放慢了半拍吧？”
“彼此彼此。”
逸尘挑眉，伸手替她拂去发间沾染的落叶，“你那‘万物成冰’的起手式，灵力都聚在剑柄上了，是怕冻着我？”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都笑了起来。
林间晚风穿过枝叶，带着草木清香，把方才的紧张与伪装涤荡得干干净净。
笑够了，逸尘扶着她在一块青石上坐下，“说真的，姬云朗自爆元神时，你怎么一眼就看出他膻中穴是破绽？还有你的灵根……我一直以为你是冰系灵根。”
清念璃指尖在石上轻轻一点，一缕极淡的水汽从石面升起，瞬间凝成半朵冰花，旋即又化作莹白的光点消散——那正是她惯用的冰系术法。但下一刻，她掌心忽然腾起一簇暖黄的火苗，火苗跳跃间，又化作一缕青绿色的藤蔓，缠上旁边的树干。
逸尘瞳孔微缩。
“这才是我的灵根。”清念璃收回手，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万相灵根。”
“万相……”
逸尘喃喃道，他曾在师父收集的古籍残卷上见过这个名字——传说中能模拟天下所有灵根属性的神级天赋，却因太过霸道难以掌控，几万年未曾现世。
“母亲说，万相虽能复制万物，却终究少了混元灵根‘生灭自在’的本源。”清念璃解释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素雪剑的剑柄，“她怕我贪多嚼不烂，便让我先专精一种属性。冰系既能控场，又能护人，性子也合我，便练了这么多年。”她抬眸看他，眼波流转，“所以你看，我用冰时最顺手，但我也不止会用冰。”
“至于姬云朗的膻中穴……”
清念璃忽然笑了，那双总是清澈如泉的眸子，在暮色中骤然泛起淡淡的金芒。
逸尘只觉眼前的她仿佛变了个人，又仿佛从未变过——那双金瞳里，藏着一种超乎年龄的沉静与洞悉，却又在看向他时，悄然漾起温柔的涟漪。
“传闻上主灵尊的破妄之瞳，能看破虚妄，直抵本源。”她眨了眨眼，金芒渐渐隐去，恢复成平日的澄澈，“我前阵子闭关，本想巩固境界，却不知怎的，误打误撞触到了这层关窍。”
她指尖轻点自己的太阳穴，“现在无论看什么，都能隐约瞧见其根本，姬云朗的元神自爆时，他膻中穴的灵力流转比别处乱了三倍，一眼就能瞧见。”
“而且……”
清念璃忽然抬手握住素雪剑，剑柄上的冰晶纹路在她掌心亮起。
“这次闭关我还开发出了很多素雪剑的新能力，或许未来能派上用场。”
“清念璃，”逸尘低声道，眼底带着笑意与惊叹，“你藏的东西，未免太多了。”
清念璃反手握住他的手，金瞳虽已隐去，眼底的狡黠却分毫未减：“不多藏点，怎么护着陈老板这棵‘仙魔苗子’？”
逸尘的指尖轻轻蹭过清念璃泛红的耳垂，她的呼吸陡然一滞，握着他的手不自觉收紧。
暮色在两人之间织起层朦胧的纱，逸尘微微俯身，鼻尖相触的瞬间，清念璃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颤了颤，正要闭上眼——
“呼哧呼哧！”
“他们在前面！”
清念璃像被烫到般猛地推开逸尘，整个人踉跄着后退半步，她慌忙抬手理了理鬓发，耳根红得能烧起来，眼神慌乱地瞟向别处。
逸尘眼底的笑意淡了些，转头看向气喘吁吁的三人。
冥渊扛着战戟，扫了眼两人拉开的距离，又瞅瞅清念璃绯红的脸颊，突然一拍大腿：“哦——我懂了！这是正忙着呢？没事没事，我们仨就是路过，不要把我们当人！你们继续，不用停！”
章余也凑了过来，冲逸尘挤眉弄眼：“可以啊，刚刚还跟帝女刀剑相向，这会儿就嘴上了？....”
话没说完，被清念璃眼风一扫，立刻缩了缩脖子改口，“咳，此地不宜久留！我刚看见西边有灵鹤飞过，保不齐是仙宫的哨探。”
清念璃这才缓过神，强作镇定地拢了拢衣襟，声音细若蚊蚋：“往深处走……先躲避一下等安全了再说.....”
说着率先迈步，刻意跟逸尘拉开半丈远，却没察觉自己的步伐都带着点慌乱。
逸尘望着她仓促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刚要跟上，就被冥渊拽住胳膊。
“哎，我说真的，”冥渊压低声音，一脸“我懂”的表情，“刚才那下差多少？要不我们再退远点，给你们补个空当？”
“滚一边去。”
逸尘拍开他的手，眼底却藏不住笑意，快步追向清念璃。
章余跟姬嫣凝跟在后面，听着冥渊还在嘟囔“年轻人就是害羞”，忍不住相视一笑。
林间晚风卷着树叶沙沙响，把那点没说出口的羞赧，都揉进了往密林深处去的脚步声里。
璃梦仙宫的晨雾还未散尽，清语瑶抱着半摞抄本，一颠一颠地跑进大殿。
“母亲！”
她扑到女帝膝前，仰着小脸邀功，“我刚把今日的莲子羹送进去，姐姐连眼皮都没抬，可认真了呢！”
小姑娘掰着手指头数，“已经一个多月了，姐姐在密室里修炼的可勤奋了呢！”
“嗯，”
女帝淡淡应了声，伸手替她理了理歪掉的衣领，“你姐姐向来勤勉。”她话锋一转，指尖点了点她怀里的抄本，“你的功课临完了？昨日抽查时，‘静’字的最后一笔还是飘的。”
“这就去临！”清语瑶脖子一缩，吐了吐舌头，抱着抄本一溜烟跑了。
殿内重归寂静，女帝望着女儿消失的方向，凤眸里的温和渐渐沉淀为深邃。
她指尖在卷宗上轻轻敲了敲——
那是昨日芳华呈上来的密报，“仙魔交汇处草棚遭袭，姬家姬云朗纵容弟子屠戮凡人，逸尘公子为护百姓，于巷口斩杀姬家长老姬长风及数十位姬家弟子，血战后与姬云朗对峙，破其镇天印，终未下杀手。殿下显露帝女身份，命仙宫执事白薇就地正法姬云朗，事后调拨三倍灵石重建家园，抚恤死伤百姓，凡界修士皆言‘帝女仁德，仙宫体恤’，民心所向。”
女帝指尖划过奏折，凤眸里漾开浅淡的笑意。
这处置手段，既有雷霆之威，又藏怀柔之智——
斩姬云朗以儆效尤，散灵石以安民心，既没丢仙宫的体面，又将逸尘的“杀孽”轻轻抹去，转而成了“护民之举”。
这孩子，是真的把“权衡”二字刻进骨子里了。
她把仙宫的规矩、人间的冷暖、情爱的软肋，都揉碎了融进骨血里，炼出了一身既能护己、亦能护人的铠甲。
“璃儿……”
女帝低声呢喃，凤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温柔，“你比母亲当年，强多了。”
她抬手将密报合上，指尖在封皮上轻轻一叩：“芳华。”
殿外身影应声而入，垂眸行礼：“陛下。”
“你去趟姬家。”
女帝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姬苍梧教出来的好儿子，公然违抗我与魔尊定下的盟约，纵容门下草菅人命，连仙宫帝女都敢暗害，这笔账，该好好算算。”
“陛下，姬家毕竟也是……无双小姐的母族.......”
“母族？”
女帝轻笑一声，凤眸微抬，“本帝念着无双的情分，对姬家的小动作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次呢？他们连帝女都敢暗害，真当本帝好欺负吗？”
她指尖点了点密报，“璃儿能在仙魔交汇处护住民心，本帝这个做母亲的，总不能让她寒了心。”
女帝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决绝：“去告诉姬苍梧，看在无双的面子上，我给他三天时间。三日后，不仅要交出惩治余孽的章程，还得把姬家在仙魔交汇处的所有产业——商铺、矿脉、灵草园，尽数变卖，所得灵石尽数分给当地居民。”
“若是办不到……”
她凤眸微眯，字句如冰，“本帝会亲自带人，踏平整个姬家！”
“是，属下这就去传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