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晚餐时分。
傅承玺状似无意地开口：“明晚有个饭局，张总夫妇，集团旗下珠宝公司的负责人，他夫人是收藏家。你陪我一起。”
苏晚意夹菜的手一顿：“我？为什么？”
“协议条款，”傅承玺语气平淡，“傅太太需要适时露面。而且，听说张夫人对传统工艺很感兴趣。”
最后那句话，像一颗小石子投入苏晚意心理。她抬眼看他，他却已低头用餐，侧脸冷峻，看不出丝毫端倪。
“好。”她低声应下，心底却很是疑问。这么巧？
次日傍晚，兰亭阁包厢。
张总胖胖的脸上堆满笑：“傅总，傅太太，真是郎才女貌，恭喜恭喜啊！”
张夫人气质优雅，目光落在苏晚意腕间的玉扣上：“傅太太这枚平安扣，水头很足，是老的吧？”
苏晚意微微颔首：“夫人好眼力，是家母所赠。”
“看来傅太太也对古物有所了解？”张夫人来了兴趣。
“略知一二。”苏晚意答得谨慎。
傅承玺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下，手臂看似随意地搭在她椅背上，指尖几乎要触到她的发丝。苏晚意身体瞬间绷紧，一股微妙的电流窜过脊背。他又来了！
她下意识想往前倾，避开那若即若离的触碰。
傅承玺却像是毫无所觉，反而侧过头，靠近她低声问：“要喝点什么？”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框。
苏晚意耳根一热，猛地转头，差点撞上他的下巴。两人距离极近，她都能看清他睫毛的弧度。
“随……随便。”她慌乱地垂下眼，心跳失序。
傅承玺深深看了她一眼，才慢条斯理地坐直，对服务员道：“温一壶黄酒。”
张总夫妇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笑道：“傅总和太太感情真好。”
傅承玺不置可否，手指却轻轻敲着椅背，离她的肩膀更近了些。
苏晚意如坐针毡，整顿饭都吃得心不在焉。傅承玺的每一次“无意”靠近——递纸巾时碰到她的手，倾身夹菜时擦过她的衣袖，都让她神经紧绷。他却始终神色自若，与张总谈着生意场上的事，仿佛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只有一次，当张夫人聊起最近拍卖会上一件流拍的点翠簪子，惋惜工艺失传时，苏晚意忍不住轻声接了一句：“其实那支簪子的点翠工艺，用的是靛蓝羽，胶合剂可能掺了……”
她突然刹住，意识到失言。
桌上瞬间安静下来。
张夫人惊讶地看着她：“傅太太对点翠也这么有研究？”
傅承玺的目光也落在她脸上，带着探究。
苏晚意指尖发凉，勉强笑了笑：“只是……以前看书偶然看到过一点皮毛，班门弄斧了。”
傅承玺却忽然开口，语气听不出情绪：“看来夫人找到了知音。以后这方面，可以多向张夫人请教。”他说话时，手臂再次“无意”地落下，温热的手掌轻轻按了一下她紧绷的后肩，仿佛一种无声的提醒，又像是一种……鼓励？
那触碰一瞬即离，苏晚意却像被定住一般。
他到底什么意思？！
回程车上，气氛压抑。
苏晚意紧靠车窗，尽量远离傅承玺。
“你很紧张？”傅承玺忽然开口，声音在昏暗车厢里显得格外低沉。
“没有。”苏晚意否认。
“那张夫人聊起点翠时，你看起来很感兴趣。”他话题一转。
苏晚意心跳加快：“只是觉得新鲜。”
“是吗？”傅承玺语气平淡，“我还以为，你会想多了解一些。毕竟，傅家也有一些相关的收藏和资源。”
苏晚意猛地转头看他：“你……”
傅承玺在阴影中勾了勾唇角：“协议里答应你的，自然会兑现。只要你需要。”他刻意将“需要”两个字咬得略重。
苏晚意彻底混乱了。他是在暗示她可以动用资源？还是另一种更深的试探？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她不敢接话，只能沉默。
傅承玺也不再逼问，只是指尖轻轻抚摸着着方才触碰到她肩膀的位置。那里的细腻触感和她瞬间僵硬的反应，以及谈及专业时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光彩，都让他心中的谜团越来越大。
猎物已经嗅到了气味，陷阱需要耐心。
第二天，苏晚意终于忍不住，约了林薇在商场咖啡厅见面。
“他绝对有问题！”苏晚意搅动着咖啡，眉头紧锁，“那些触碰根本不是意外！还有，他昨晚居然主动提起傅家有什么收藏资源！”
林薇瞪大眼睛：“我去！冰山总裁主动提供资源？他该不会是……真的对你有意思了吧？”
“不可能！”苏晚意立刻否定，“他看我的眼神根本没有温度，只有探究。就像……像是在研究一个罕见的标本。”
林薇摸着下巴：“那就更奇怪了。一个讨厌触碰的人，偏偏不排斥你，还主动凑上来？姐们儿，你说他会不会是有什么阴谋？比如想试探你的底线，或者抓你把柄，以后好让你净身出户？”
苏晚意后背一凉：“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豪门水深着呢！”林薇压低声音，“你可得守住底线！千万别被他那点美色和资源诱惑了！协议就是协议，钱拿到手才是真的！其他的，都是糖衣炮弹！”
苏晚意深吸一口气：“我知道。我会小心的。”
她必须更谨慎。傅承玺的心思深不可测，她不能掉以轻心。
又过了两日，傅承玺似乎更忙了，早出晚归。
但这天深夜，苏晚意又被隔壁主卧隐约传来的沉闷动静惊醒。似乎是东西落地的声音，还有压抑的喘息。
她又想起了那晚他痛苦的模样。
犹豫再三，她还是轻轻起身，打开门缝望去。
傅承玺果然又靠在走廊墙上，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比上次好不了多少。
苏晚意咬咬牙，转身回房倒了一杯温水，走过去。
“傅先生？”她尽量让声音平静，将水杯递过去，“喝点水吗？”
傅承玺抬起头，眼底的血色和痛苦依旧，但看到是她时，那剧烈的排斥感似乎缓和了一瞬。他没有像上次那样推开她，而是死死地盯着她手中的水杯，然后又看向她。
那眼神复杂得让苏晚意心惊，又痛苦，又挣扎，还有一丝……渴望？
他艰难地伸出手，却不是接水杯，而是猛地握住了她端杯子的手腕！
苏晚意手一抖，水差点洒出来。
他的手冰凉而颤抖，用力极大，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肌肤相贴。
时间仿佛静止。
傅承玺紧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剧烈颤动着，像是在忍受又像是在感受。渐渐地，他粗重的喘息竟然真的慢慢平复下来，虽然额角的冷汗依旧，但紧锁的眉头舒展了些许。
苏晚意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手腕被他攥得生疼，但那冰凉的触感和他明显舒缓下来的状态，让她心里涌起惊涛骇浪。
她的猜测……竟然是真的？！
他真的……需要她的触碰来缓解痛苦？
这太荒谬了！
不知过了多久，傅承玺才缓缓睁开眼，眼底的血丝褪去不少，恢复了几分清明。他松开手，看着她手腕上被自己攥出的红痕，眸光暗沉。
“……”他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哑声道，“回去睡觉吧。”
说完，他转身回了主卧，关上门，留下苏晚意一个人站在空荡的走廊里，看着手里的水杯和发红的手腕，心乱如麻。
这一次，她再也无法用“意外”来解释了。
傅承玺靠在主卧门后，抬手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肌肤的温软触感和那股奇异的、让他依赖又抗拒的平静力量。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
事情，彻底脱离掌控了。
而苏晚意回到房间，背靠着门缓缓滑坐在地上。
完了。
她好像……撞破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一个属于傅承玺的，致命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