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道,贞观十三年的季秋,正值柿子成熟时节。咸阳城内的聚文斋里,冯老秀才来了兴致,说道:
“那咱们再往下给他推一推?”
这句话正中陈砚心怀。以前独自推绘《推背图》,难免会有疏漏。他笑着应道:
“如果您有雅兴,咱们就再给他推一推。”
陈砚提笔,在纸上写下“第三十四象”,沉吟片刻,又写下象名:“风卷风散去”。
接着,他挥毫作画,瞬间成图。只见画面上,还是之前那棵大杏树。只不过树下除了之前摘杏入怀之人外。又多了两个提着带“官”字竹筐的人,三人在不同位置摘着杏子。其中一位新来者的人影,模模糊糊,若有若无,似在暗示着某种未来的变数。
冯老秀才看着图,笑道:“哈哈,这是在削弱他的权力啊。”
陈砚回答道:“知府知道他有贪腐行为,但担心生人去了接不了这摊子。何况黄澄澄的金子就在眼前,又有几个人能不动私欲?所以还是留下了他。”
他执起笔,用请教的语气说道:“老秀才,您看这象图和这象名,这首配诗应该怎么写?咱就还用七言绝句。”
冯老秀才捻须一笑,缓缓开口:“此画寓意深远。这筐里的红杏,便是那乱世的诱惑与人心的贪欲。”
他提笔在草纸上写下四句诗:
丹杏入怀脑主心,增员削势绝私吞。
东风漫卷西风去,行内无规终覆根。
写完,他把纸张推给陈砚:“陈先生,你看这样可否?”
陈砚滑过,细细品读,点头道:“好一个‘东风漫卷西风去’!冯老先生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此诗直指人心混乱,最终自取灭亡。”
他顿了顿,又笑道:“不过,有些地方若稍作打磨,意境会更胜一筹。”
冯老秀才欣然道:“愿闻其详。”
陈砚指着诗句说:
“‘入怀’不如‘盈怀’,一个‘盈’字,便写尽了诱惑之满,直逼人心。
‘脑主心’略显直白,不如‘乱主心’,直指扰乱心智的要害。
最后一句,‘无矩无规’比‘行内无规’更有喻意,而‘自覆根’比‘终覆根’更能体现‘自取灭亡’的警示啊。”
冯老秀才闻言大喜:“妙!妙!陈先生此一改,真是点石成金!还有这‘丹’字不如改为‘红’字,这对以后用在其它场景也更具普适性。”
于是,二人相视一笑,共同定下了这首诗的最终诗句:
红杏盈怀乱主心,增员削势绝私吞。
东风漫卷西风去,无矩无规自覆根。
陈砚将诗郑重地题写在《推背图》第三十四象之上,墨香氤氲间,诗与画浑然一体。
冯老秀才说道:“那图中若隐若现的人影,便是你预测的将消失之人了?这‘红杏盈怀乱主心’,一定是有人把李看风私吞狗头金的事捅到知府那里了。”
陈砚点头应道:“正是此意。那若隐若现之人,便是预测中掌握李看风要害的人。如今手谕已下,矿上添了单听风、艾顺风二人,名为分担,实则制衡,削弱他的权力。”
冯老秀才捋须笑道:“一个‘听风’,一个‘顺风’,这名字取得妙啊。一个善捕风捉影,一个惯见风使舵。李看风这棵‘杏树’,怕是要被这两股风搅得叶落枝摇了。”
陈砚轻叹一声:“黄澄澄的金子在前,若无规矩,人心便是最大的风浪。‘东风漫卷西风去’,这矿上的风向,怕是要变了。”
果然,金矿开采被分成了三个工段,由三“风”各负责一个工段。矛盾也就从这里开始了。
李看风照旧,以先驱者的身份独断专行。越界管理,所有进出矿的账目、人力、物资,他都要亲自过目,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安心。
单听风则把精力全放在了查账上。他调来前几个月的所有账簿,一页一页地翻,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核对。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任何一个微小的纰漏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艾顺风则忙着打点上下。他对李看风的强势不敢直视,只能行极尽阿谀奉承之事。对下面的工头他也是恩威并施,试图拉拢人心。他的算盘打得精,想在李看风和单听风之间左右逢源,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好处。
很快,矛盾便激化了。
单听风在账目中发现了几处巨大的出入:有一批采出的黄金,数额巨大,却没有任何出库记录。他立刻将此事密报给了知府,并暗示此事与李看风脱不了干系。
艾顺风得知后,怕受牵连将此事,第一时间跑去给李看风通风报信,添油加醋地说单听风如何咄咄逼人,如何想置他于死地。
李看风听完,面色阴冷如冰。他知道,这是摊牌的时候了,再不动手自己将被铲除。
几日后,矿上传来噩耗——单听风在巡矿时,不慎失足落入废弃的矿坑,摔得粉身碎骨。
这起“意外”让单听风手下的矿工人心惶惶。艾顺风立刻封锁了现场,并将此事上报。然而,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一个结论:这是一起不幸的意外。
艾顺风心知肚明,更是对李看风言听计从。他与李看风的关系,好像从平级转变成上下级了。
又过了几日,知府的手谕再次下达。
手谕中对单听风的死表示痛惜,并任命加派王微风代其职务,全面接管单听风的工段。同时,手谕中也对李看风进行了严厉的申斥,指责他管理不力,导致矿上事故频发。
李看风表面上恭敬应承,心中却已是惊涛骇浪。他明白,知府的耐心已经不多了。至此他更是加快对金矿的开采了。艾顺风也学着他的样子疯狂开采,只要有矿直接开挖也不顾矿道的安全跨度了。这个王微风更是一个白丁,他根本就不懂矿脉不矿脉的,也不听老矿工们的建议。一通瞎指挥。终于在一场暴风雨过后整个矿洞坍塌。
此刻聚文斋里的陈砚和冯老秀才正对着那幅“风卷风散去”的图,默默笑语而论。
冯老秀才轻轻放下茶盏,低声道:“风,果然还是来了。这棵杏树倒了李看风是不是也就该死了。”
陈砚笑着说道:”像这种人留着,也许以后有用。毕竟他能引发事件,维持书中的张力。”
冯老秀才大笑:“看来他以后还会出现?”
陈砚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将那首配诗低声吟诵了一遍:
红杏盈怀乱主心,增员削势绝私吞。
东风漫卷西风去,无矩无规自覆根。
吟诵完毕,他抬眼望向窗外,目光深邃:
“器物虽新,衣冠虽异,人心未变。
千变万化,不离其宗。悟此者,可窥天道轮回。”
冯老秀才闻言,沉默良久,才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