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灵渊底静得诡异。
黑雪化尽，百万尸灰升上高空，被无形之风揉碎成极细的尘埃，再簌簌落下，像一场灰色的雨。
每一粒灰烬都映着幽蓝星点——那是被掠夺后残留的“命星灯屑”。
林烬独立渊心，脚下祭坛裂痕纵横，吞运壶悬于头顶，壶嘴仍滴着混沌色的本源残浆。
他右臂齐肩而没，断口处不是血，而是浓稠的乌光，像空间被生生挖去一块。
“本源已吞，裂缝该开了。”
他抬头，瞳孔深处倒映出一条极细的金线——
那线从天穹垂落，穿透灵渊、贯穿凡尘，一路向未知黑暗延伸。
线尽头，便是世界裂缝，亦是天道最脆弱的“眼”。
林烬深吸第一息，吞运壶倒卷，将满地灰烬连同星屑一并吸入。
第二息，逆命经第二重符纹浮现体表，化作漆黑羽衣，羽衣每一片皆烙印被夺者的面孔。
第三息，他左手并指成刀，划开自己胸膛。
没有血，只有一颗漆黑心脏——那是由九缕魇魂丝与吞运壶同铸的“灭运心核”。
心核之上，裂缝金线倒映成一点微光。
“以我心核为钥，开你一线。”
微光炸开，化作一枚旋转的青铜钥匙，钥匙齿痕竟与金线完美契合。
林烬屈指一弹，钥匙破空而去，直刺高天。
钥匙升空，沿途空间如帷幕被层层掀起。
第一层，现出凡尘界——
百万修士抬头，惊恐发现夜空出现一道竖直裂缝，群星被撕成两半。
第二层，灵渊界——
黑市、妖域、人族古地同时震动，隐藏的气运榜自行浮现，榜上名字逐一熄灭。
第三层，天穹仙域——
仙王闭目，仙帝皱眉，一座尘封的天宫亮起警世钟，钟声却只传进林烬一人耳中。
“众生为幕，好戏开场。”
林烬低笑，一步踏上钥匙铺就的虹光，身形拔高千丈，直抵裂缝边缘。
裂缝高悬，形如竖眼，边缘缭绕紫金雷火。
雷火之内，隐有巨大锁链拖拽之声，似有无形狱卒正押解某物通过。
林烬临近，裂缝骤然扩张，一缕苍茫气息透出——
那气息既非灵气、亦非仙气，带着铁锈与血腥味，像被遗忘的古老战场。
一只布满裂痕的青铜巨手，从裂缝内缓缓探出，手背刻着与钥匙相同的齿痕。
巨手食指轻点，钥匙化作流光没入指尖。
轰！
裂缝内部亮起幽蓝光瀑，隐约可见一座倒置的青铜城，城头旌旗残破，旗面仅余一字：
“烬”。
幽光照下，林烬体表羽衣扭曲，一张张被烙印的面孔同时睁眼，发出凄厉嘶吼。
其中一张面孔，赫然是他前世病榻上的自己：
苍白、消瘦、眉心贴着医用电极。
“回去吧，林烬。”
面孔开口，声音却与萧玄一模一样，
“裂缝之后，不是超脱，是囚笼。”
林烬抬手，指尖黑光吞吐，直接将那张面孔撕下，碾成尘末。
“前世已死，囚笼亦是王座。”
他再踏一步，半身已没入裂缝光瀑，背后忽然传来温柔女声：
“你若进去，此界会陪葬。”
司命踏空而来，白裙染血，掌心托着一盏残破命星灯——灯芯只剩最后一粒火星。
“用你的灭运心核，替我重燃此灯，裂缝可闭。”
她伸手，灯火在风中摇曳，像随时会熄。
林烬眸光幽深，忽然笑了：“好啊。”
他抬手，似要将心核奉上。
却在指尖触及灯焰的一瞬，魇魂丝暴起，化作黑龙，一口将灯火吞没。
司命踉跄后退，唇角溢血，眼中有惊怒，更多的是哀伤。
“林烬，你终究不肯回头。”
黑龙回旋，化作一柄漆黑小剑，悬于林烬指尖。
“回头？我走的便是前路。”
他反手一剑，斩向司命。
剑光未至，司命身影已碎成漫天光雨，每一滴雨都在空中凝成细小字句：
“钥匙已启，门开三日。
第三日子时，你若不归，裂缝将吞此界。
你若归来，需以自身为祭，补天缺口。”
光雨散尽，裂缝深处传来低沉钟鸣，似在催促，又像嘲讽。
林烬面无表情，收剑入袖，一步跨入裂缝。
光瀑合拢，竖眼闭合，死灵渊底重归黑暗。
但在裂缝消失的最后一瞬，有模糊声音传出：
“欢迎归来，第零号实验体……
第二阶段，开始。”
声音未落，渊底忽现一道纤细身影——
那竟是本该死去的司命，她手握漆黑小剑，剑尖滴落幽蓝光血。
“门已开，戏已至中场。”
她抬头，瞳孔深处倒映着裂缝消失后的虚空，嘴角勾起一抹从未有过的冷漠弧度。
“林烬，你以为自己是执棋者？
可惜，真正的棋手……
一直是我。”
幽光一闪，司命身影化作虚无，只余那柄漆黑小剑插于灰烬之中。
剑身轻颤，似在倒计时。
三日之期，悄然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