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第一场雨来得猝不及防。《夏日终曲》拍夜戏时,突然下起瓢泼大雨,剧组只能暂停拍摄,演员们挤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避雨。
苏晚裹着毛毯坐在角落看剧本,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膝盖——明天要拍念念发现父母留下的离婚协议书,这场戏需要情绪层层递进,从难以置信到崩溃大哭,她总觉得差点火候。
“在想那场戏?”陆时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手里拿着两杯姜茶,把其中一杯放在她面前,“我看了你的批注,其实可以试试从细节入手。”
他在她身边坐下,翻开剧本,指着某段描述:“念念一直把协议书夹在《安徒生童话》里,你可以在发现时,先摩挲书脊上的磨损痕迹,那是她小时候反复翻看留下的。”
苏晚愣住。她确实在道具书里发现过磨损,却没往深处想。
“然后呢?”她追问,不知不觉凑近了些,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
“然后撕协议书的时候,别用力扯,”他压低声音,语气带着示范的轻柔,“像怕吵醒什么似的,一点点撕,直到最后才崩溃——这才是念念,习惯了隐忍的孩子,爆发起来更让人心疼。”
雨声噼里啪啦地打在棚顶,苏晚的心跳却盖过了所有声响。她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睫毛上沾着从外面带进来的雨珠,突然想起高中时,他也是这样,在晚自习时帮她分析数学题,笔尖划过草稿纸的声音,成了整个夏天最清晰的记忆。
“试试?”他转过头,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的眼底映着棚里的灯,像落了星星。
苏晚猛地往后退了退,脸颊发烫:“我……我再想想。”
他笑了笑,没再逼她,只是把姜茶往她那边推了推:“趁热喝,别感冒了。”
这时,饰演念念父亲的演员走过来,笑着打趣:“陆老师这是把苏晚当亲妹妹疼啊,连演戏细节都手把手教。”
陆时砚没否认,只是看着苏晚:“她悟性高,一点就透。”
苏晚的心跳又乱了节拍,低头假装喝茶,耳根却红得快要滴血。
第二天拍离婚协议书的戏,苏晚按照陆时砚说的方法,先抚摸书脊上的磨损,再小心翼翼地撕开纸页,直到最后一片纸屑落在地上,才捂住脸无声地哭起来。没有激烈的嘶吼,却让在场的工作人员都红了眼眶。
“卡!完美!”张导激动地站起来,“小晚,这段能封神!”
苏晚谢过导演,走到监视器前回看片段,发现自己哭到最凶时,镜头扫过窗外,雨幕里站着个熟悉的身影——陆时砚撑着伞,一直站在那里。
收工后,她在化妆间门口等他:“你怎么没走?”
“怕你演不好,等着给你补课。”他挑眉,语气带着玩笑,眼底却藏着认真。
两人并肩走在雨里,共用一把伞。伞面倾向她这边,他的肩膀被淋湿了一大片。苏晚想把伞往他那边推,却被他按住手:“别冻着,你明天还有重场戏。”
“陆时砚,”她突然停下脚步,看着他的眼睛,“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雨珠顺着伞沿滴落,在两人之间织成一道水幕。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苏晚以为他不会回答,才听见他说:“小时候你把最后一块糖给我,说‘阿砚要长高高’,忘了?”
那是幼儿园的事,他居然还记得。苏晚的眼眶突然有点热。
“我不是要听这个。”她吸了吸鼻子,“我是说……现在。”
“现在也一样。”他看着她,语气认真,“你值得。”
简单的三个字,却像重锤敲在苏晚心上。她想起那些被网暴的日子,他默默压下热搜;想起试镜失利时,他偷偷递来的鼓励;想起老槐树下,他那封被泪水浸湿的信。原来所有的偏爱,都不是凭空而来。
回到酒店,苏晚收到陆时砚发来的消息,是段音频。点开一听,是他用吉他弹的《槐花谣》,比上次在老巷弹的节奏慢了些,带着温柔的尾音。
她把手机放在枕边,听着熟悉的旋律,突然觉得,也许不用等拿到奖杯,有些答案,已经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