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出国后的第一个冬天，我在枕头下翻到那个铁盒时，手指冻得发僵。玻璃纸包着的水果糖已经化了边角，黏在盒底，像块琥珀裹着那年夏天的光。
我把糖纸一点点剥下来，对着台灯看了半宿。纸上印着小熊图案，是她总在小卖部抢的那种。十五岁的少年人不懂什么叫牵挂，只知道每次路过那家店，脚步总会慢下来——她以前总拽着我的袖子喊“阿砚，我要那个黄包装的”。
高三晚自习的台灯下，我开始往铁盒里塞东西。第一次是张月考卷，我的数学考了148，她的名字被我用红笔写在旁边，假装是“帮她补课时做的例题”。第二次是片槐树叶，秋天下雨时捡的，叶尖还带着点褐红，像她总爱涂的草莓味唇膏。
最厚的一叠是信。
“今天王姨包了荠菜饺子，你不在，我替你吃了三碗。”
“物理老师提问，你以前总在这道题上栽跟头，我举手替你答了。”
“老槐树被雷劈了个枝桠，我爬上去修了，现在比以前更歪了点，你回来肯定要笑。”
写满第三本笔记本时，我收到她从国外发来的邮件，附了张在雪地里的照片，穿红色大衣，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我把照片打印出来，贴在铁盒内侧，旁边写“第1095天，她好像胖了点”。
大学考去她所在的城市那年，我在铁盒里放了枚银戒指——是用她送我的那半块麦芽糖的包装纸融的，找老银匠打了个小圈。后来没敢送，怕她觉得我疯了。
她回国那天，我在机场看到她拖着行李箱，头发剪短了，穿件米色风衣。我躲在柱子后面，看着她拿出手机，屏幕亮起来的瞬间，我认出那是我当年送她的旧款，早就该换了。
铁盒现在放在新家的书柜最上层，里面多了张结婚证照片。苏晚偶尔会翻出来笑我：“陆时砚，你十五岁就想娶我了？”我不说话，只是把她揽进怀里——其实更早，从她把半串糖葫芦塞进我嘴里那天起，就想了。
番外七：试衣间的“婚纱泪”（苏晚视角）
试婚纱那天，林姐陪着我在镜子前站了半小时，指尖划过蕾丝领口时，突然想起十五岁生日，陆时砚送我的那条白裙子。
那年他攥着个塑料袋，在槐树下等我，耳朵红得像熟透的桃子：“打折买的，你试试。”裙子太长，我踩着鞋跟走了两步就摔进他怀里，闻到他身上洗衣粉的味道，混着槐花香。
“这件怎么样？”导购小姐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镜子里的人穿着鱼尾婚纱，腰侧绣着细碎的槐花，是陆时砚前阵子偷偷跟设计师提的要求。
我突然蹲下来哭了。
不是因为感动，是想起在戈壁拍战争戏时，他裹着军大衣在监视器前守了三天。我冻得发僵，他就把暖宝宝贴在我后颈，低声说“拍完带你去吃火锅”。那时候我以为他只是“前辈照顾后辈”，现在才懂，他看我的眼神里，藏着多少没说出口的话。
试衣间的门被轻轻推开，陆时砚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双平底鞋。“别穿高跟鞋了，”他蹲下来帮我换鞋，指尖触到我脚踝的旧伤——是拍《长安月令》坠马时留下的，“你摔疼了，我会心疼。”
“陆时砚，”我抽噎着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嫁给你？”
他笑了，眼角的纹路里盛着光：“从你把铁盒塞给我那天起，就知道了。”
我突然想起那个铁盒。出国前我在里面放了颗糖，是想告诉他“等我回来”，却没敢写得更明白。原来少年人的喜欢，都藏在笨拙的试探里——他收着我的糖，我记着他的话，隔着十年光阴，愣是没走散。
最后选了件齐地婚纱，裙摆上绣着两只小熊，手牵着手。陆时砚付账时，导购小姐笑着说“先生眼光真好”，他回头看我，眼里的温柔快要溢出来：“是她本来就好看。”
回去的路上，车窗外的梧桐叶落了满地。我靠在他肩上，突然说：“其实十五岁那条裙子，我一直留着。”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声音很轻：“我知道，在你衣柜最下面的箱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