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苏醒与裂隙
残殿内，光芒彻底散去，只余下符文黯淡后留下的焦灼痕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气息，混合着神圣、幽暗与某种难以言喻的古老尘埃味。
寂静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顾昀烨身上。
他静静躺在那里，呼吸平稳悠长，面容安宁，仿佛只是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之前那可怖的伤口消失无踪，连疤痕都未曾留下，肌肤光洁如新。甚至他原本因损耗而略显苍白的脸色，此刻也透出一种温润如玉的光泽，隐隐流动着内敛而强大的生机。
然而，那股萦绕在他周身、若有若无的古老威压，却让这份安宁显得格外诡异，令人心头发紧。
洛酥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指尖还残留着方才能量冲击带来的微麻刺痛。她成功了，她救了他。可那股救了他的力量，那枚碎裂的令牌，那扇惊鸿一瞥的巨门幻影……这一切都像是一块块冰冷的石头压在她的心口，沉甸甸的，透着不安。
她宁愿他仍是那个需要她费力输送力量、重伤虚弱的顾昀烨，至少那样，他是可知的，是能被她触及和理解的。而不是现在这样，完好无损，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遥远的薄雾笼罩，变得陌生而莫测。
“老顾……没事了？”白曜试探性地小声问道，打破了死寂。他挠了挠头，看看顾昀烨，又看看神色各异的同伴，显然也有些被这超出预料的结果弄懵了。
凌澈眉头紧锁，仙识仔细扫过顾昀烨周身，并未发现任何异常的能量残留或邪祟气息，相反，那具身体里蕴含的力量甚至比受伤前更为精纯磅礴。可越是如此，他心中的疑虑就越深。“伤势确已痊愈，力量似乎也更进一步。只是……”他顿了顿，看向洛酥，“那令牌和此地法阵，太过诡异，引动的能量绝非寻常。”
墨汐的身影从阴影中无声浮现，清冷的目光落在顾昀烨身上，淡淡道：“福兮祸所伏。”言简意赅，却道出了众人心中共同的隐忧。
就在这时，顾昀烨浓密的睫毛微颤，口中发出一声极轻的、仿佛沉眠初醒时的低吟。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洛酥几乎是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却又猛地顿住，指尖微微发抖。
那双紧闭的眼眸缓缓睁开。
那是一双极其深邃的眼眸，初时似乎还带着一丝刚醒来的迷茫，瞳孔深处却仿佛有万千星辰生灭的轨迹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那深邃迅速褪去，恢复了众人熟悉的、带着些许慵懒和温和的眼神，只是那温和之下，似乎比往日多了一丝难以捕捉的沉淀与……疏离？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精准地落在了洛酥身上，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和眼中未散的惊惶与担忧。
“酥酥？”他开口，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却异常清晰，“怎么了？我……睡了很久？”他撑着坐起身，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小憩了片刻，完全不似一个刚刚从濒死线上被拉回来的人。他甚至有些困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的衣袍和身体，眉头微蹙，像是在努力回忆什么。
“你……”洛酥喉咙有些发干，声音微涩，“你不记得了？你受了很重的伤，差点……”她说不下去，只是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伪装修饰。
顾昀烨闻言，抬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额角，面露思索之色：“伤……似乎是有这么回事。空间乱流……然后……”他摇了摇头，眼神显得有几分真诚的困惑，“后面的记忆很模糊，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乱的梦。只记得很难受，然后……好像有一股很温暖的力量……”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洛酥身上，变得柔和而带着清晰的感激：“是你救了我，对吗？酥酥，谢谢你。”他说着，便要站起身。
就在他起身的刹那，或许是动作牵动了什么，一股极其细微、却足以让凌澈、白曜、墨汐这等高手清晰感知到的威压，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逸散出一丝。
那威压古老而苍茫，带着一种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淡漠。
虽然只有一丝，且瞬间就被他收敛得无影无踪，但在场之人无不变色！
顾昀烨自己也明显愣了一下，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似乎都未曾完全理解的茫然，随即被他迅速掩去。他再次抬头时，脸上已带上恰到好处的歉意和疑惑：“抱歉，刚刚恢复，力量似乎有些掌控不稳。吓到你们了？”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表情也无懈可击。
可那瞬间的威压，做不得假。
洛酥的心直直地向下坠去。她宁愿他否认，宁愿他狡辩，甚至宁愿他露出些许破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用一种无懈可击的、甚至带着些许自我困惑的姿态，将一切轻描淡写地揭过。
这比任何刻意的隐瞒都更让她感到心惊。
凌澈眼神锐利如刀，深深看了顾昀烨一眼，最终却只是缓缓道：“顾兄无事便好。此地不宜久留，方才动静太大，恐已引来窥探。”他将疑虑压下，选择了暂时观望。此刻深究，毫无意义，反而可能引发不可测的后果。
白曜大大松了口气，一拍大腿：“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刚才可吓死老子了！老顾你感觉怎么样？那什么鬼阵法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顾昀烨微微一笑，活动了一下手腕，语气轻松：“从未感觉这么好过。只是……浪费了酥酥一番苦心，那令牌似乎毁了？”他看向高台上那堆齑粉，面露惋惜。
“毁了便毁了，死物而已。”洛酥移开目光，声音有些发闷。她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是庆幸多一点，还是恐惧多一点。
就在这时，墨汐忽然指向残殿尽头那原本空无一物的墙壁：“看那里。”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被之前光柱最后映照过的墙壁上，此刻竟浮现出一幅模糊的、由微弱光斑勾勒出的地图虚影！虚影中央，是一个不断旋转的、细微的空间裂隙，正散发出与刚才法阵同源却微弱无数倍的能量波动。
而那裂隙指向的方位，隐隐与之前光柱中那扇巨门幻影所在的方向重合。
“看来，那令牌启动的，不止是疗伤法阵。”凌澈沉声道，“它更像是一个信标，或者……一个引路人。”
新的线索，或者说，新的囚笼入口，已然出现。
顾昀烨看着那幅地图虚影和细微的裂隙，目光深处闪过一丝无人能懂的复杂情绪，快得如同错觉，随即化为与众人一般无二的凝重与探究。
前路未明，危机暗藏。而团队之中，那刚刚因共同担忧而暂时压下的信任裂痕，却已悄然滋生，无声蔓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