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渊界从未有过真正的白昼，天穹由亿万残星与幽蓝雾霭织成，昼夜不分。此刻，一道赤金色的鼓声却撕裂了亘古的暗色——那是“返虚战场”开启的征召。
鼓声并非音波，而是法则。凡成就返虚者，命星灯骤亮七寸，灯焰化作战旗，强行拽着本人降临战场。
烬天宫之巅，林烬负手而立。黑氅无风自扬，吞运壶悬于头顶，壶口垂落猩红瀑布，替他隔绝鼓声的牵引。
他俯瞰大地：
东方，迦楼佛子踏白骨莲台，卍字黑轮逆旋，梵唱与魔嚎同出；
西方，叶红鱼剑胚已彻底觉醒，剑光漆黑，所照之处万灵堕影；
南方，洛夭夭披妖皇战甲，九尾撕裂虚空，妖火与星辉交汇成血河；
北方，一名身披青铜鬼面的散修负手独行，脚下却无灯焰——仿佛鼓声根本寻不到他。
更远处的天幕上，一道苍青裂痕突兀撕开，萧玄的混沌道体若隐若现，手持天书残页，目光如渊。
五方气机交织，化作遮天之网，而网的正中心，正是林烬。
鼓声骤停，战场凝形。
那是一片漂浮于灵渊上空的破碎大陆，白骨为山，血河为川，天空倒挂十万残星，星芒皆是指向地面的利刃。
战场中央，一具石鼓自虚无显化，鼓面以“命星皮”制成，鼓槌却是“返虚骨”。石鼓之上，浮现三道古篆：
【败者献灯，胜者吞运】
林烬轻笑，一步踏入战场。
几乎同时，迦楼佛子、叶红鱼、洛夭夭亦被灯焰裹挟而至。
四方对峙，气机炸裂，虚空寸寸崩塌。
“林施主。”迦楼佛子双手合十，慈目低垂，脚下却绽开白骨莲海，“贫僧愿与你三战定命。”
“可。”
“第一战，术法。”
佛子抬手，万朵莲花化作黑日，日轮中浮现极乐净土虚影，亿万冤魂齐诵《往生咒》。咒声所至，战场白骨复苏，化为一具具返虚尸傀。
林烬屈指一弹，吞运壶喷薄赤霞，霞光内传来婴儿啼哭，哭声化作“灭运天魔”四字，将漫天咒音尽数吞没。
尸傀未及近身，便化作飞灰，灰烬中升起十万盏幽蓝命灯，灯芯尽数折断，被壶口鲸吞。
佛子眼中悲悯更深，合十之手却渗出血丝。
“第二战，法宝。”
叶红鱼踏前一步，堕魔剑胚横空，剑光漆黑，斩落之处连因果都被劈成虚无。
林烬并指如剑，背后浮现九道帝兵虚影——皆是他此前狩猎所得，此刻却被逆命经强行糅合，化作一柄“灭运帝刃”。
两剑相撞，无声。
下一瞬，战场高空十万残星齐齐爆碎，化作星雨坠落。星雨之中，叶红鱼身形踉跄，剑胚哀鸣，一缕漆黑魇魂丝自她心口浮现，被林烬收入袖中。
剑胚光芒骤暗，叶红鱼却低笑：“第三战，我来。”
“第三战，气运。”
洛夭夭九尾舒展，妖皇玺悬于天灵，玺上浮现妖域山河图。
她抬手，十万妖族虚影自图中走出，每一位皆是妖族历史上返虚大能的烙印。
林烬不取壶，不握刃，只抬手于虚空一按。
战场大地轰然开裂，一条血河自深渊涌起，河中漂浮无数破碎命星灯。
那是他此前收割的万族气运，此刻凝为“血运长河”。
长河倒卷，与妖族烙印轰然相撞。
没有巨响，唯有寂静。
寂静之后，十万妖影尽灭，妖皇玺上出现一道裂痕，裂痕之中，洛夭夭的命星灯火摇摇欲坠。
她唇角溢血，却笑得艳丽：“我输了，可你也未必赢。”
三战毕，鼓声再起。
石鼓之上，浮现一行新的血字：
“第四战·外道”
鼓槌无风自动，重重落下。
咚！
战场边缘，那青铜鬼面散修缓步而出。
他每一步落下，脚下便浮现一枚漆黑符文，符文如活物，迅速爬满整个战场。
“林烬，”鬼面人声音沙哑，却带着奇异的韵律，“我替你算了一卦——今日，你会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林烬第一次正视此人。
命星灯无法捕捉对方，说明此人根本没有“命”。
“你是谁？”
鬼面人抬手，缓缓摘下面具。
面具之下，是一张与林烬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眉心多了一道裂痕，裂痕中隐约可见另一盏命星灯。
灯火幽蓝，灯芯却刻着“林玄”二字。
林烬眸光骤缩。
萧玄的声音自天幕裂痕传来，冰冷彻骨：
“他是你命星灯里孕出的‘未来身’，也是……杀你的最后一步棋。”
未来身抬手，漆黑符文瞬间化作锁链，贯穿林烬四肢。
锁链尽头，连着那盏幽蓝命星灯。
灯芯暴涨，火焰逆卷，竟开始强行抽取林烬的气运。
吞运壶剧烈震动，壶口喷出猩红闪电，却被符文锁链尽数挡回。
迦楼佛子口诵佛号，白骨莲台化为枷锁，锁住林烬神魂。
叶红鱼剑胚横空，一剑刺向林烬心口。
洛夭夭九尾缠住林烬腰际，妖皇玺裂痕中涌出妖血，化为封印。
四方围杀，只为断他灯芯。
林烬低笑，笑声越来越大，直至震碎虚空。
“你们以为，我的灯芯……只有一根？”
他抬手，五指如钩，竟硬生生插入自己心口。
噗——
血光飞溅，他竟从心口扯出第二盏命星灯。
灯火漆黑，灯芯却燃烧着璀璨金焰。
那是萧玄的天道之火。
“断我灯芯？可以。”
“但断之前，先问问萧玄答不答应。”
轰！
漆黑灯火与幽蓝灯火相撞，战场瞬间化为混沌。
混沌之中，鼓声最后一次响起。
石鼓表面，浮现最后一行血字：
【胜者，得超脱之匙；败者，魂饲渊底黑日】
鼓槌落下，却无人接住。
虚空深处，一只苍白小手从混沌中探出，轻轻握住鼓槌。
小手之上，缠着一根断裂的魇魂丝。
丝线的尽头，系着九位天命女主的残魂。
她们齐声呢喃：
“林烬，你欠我们的，该还了。”
鼓槌落下，无声。
战场归于死寂。
而在死寂最深处，渊底黑日，睁开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