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微光透过窗帘缝隙，在老屋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陈凡盯着电脑屏幕上“非对称轴”的文件夹，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张蒙蒙刚才那通电话和关于“夜莺”的真相，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头。

　　“你说夜莺三年前就牺牲了。”陈凡突然开口，打破了房间里的沉寂，“但我父亲最后一页笔记的墨迹，最多不超过两年。”

　　张蒙蒙正站在窗边小心地掀开窗帘一角观察外界，闻言手指微微一顿：“笔迹鉴定不是你的专业领域，陈凡。”

　　“但我了解我父亲。”陈凡转身面向她，眼神锐利，“他有个习惯，每年都会换不同牌子的钢笔。笔记最后一页用的那支派克笔，是我两年前送他的生日礼物。”

　　张蒙蒙放下窗帘，眉头微蹙：“你想说什么？”

　　“要么我父亲不知道夜莺已死，还在笔记里留下了一个无效的联络方式；要么……”陈凡顿了顿，声音压低，“夜莺的死根本就是个幌子。”

　　这句话让房间里的空气骤然凝固。张蒙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配枪的枪套，这是陈凡第一次注意到她这个小动作——每当面临压力时就会出现。

　　“警方有完整的殉职记录和追悼仪式。”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背诵某种官方说辞，“当时是我参与的调查。”

　　陈凡忽然站起身，从背包里取出父亲的笔记，快速翻到最后一页。他指着那行“若遇绝境，寻夜莺”的小字下方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墨点。

　　“看这个标记。”陈凡将笔记递到张蒙蒙面前，“在我父亲的密码体系里，这代表‘验证’。如果他确信夜莺已死，为什么还需要验证？”

　　张蒙蒙接过笔记，借着窗外透进的晨光仔细端详。她的表情从怀疑逐渐转为凝重，最后化作一声几乎不可闻的叹息。

　　“有一件事，我从未在正式报告里提及。”她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在夜莺殉职前一周，我曾与他有过一次秘密接头。”

　　陈凡屏住呼吸，等待她继续。

　　“那是在城西的旧货市场，按照预定程序，他应该在我经过第三个摊位时跟上来。但那天，他提前了两个摊位出现，而且……”张蒙蒙的眼神飘向远处，仿佛在回忆那个场景，“他塞给我的纸条上写着‘信任已死’。”

　　“信任已死？”陈凡重复着这四个字，感觉后背窜起一股凉意。

　　“当时我以为那是指他的卧底身份可能暴露了。”张蒙蒙的声音越来越低，“但现在想来，或许他是在警告我警局内部的问题。”

　　陈凡快步走回电脑前，调出 U 盘中的一个加密文档：“看看这个。我父亲记录了三年前的一笔资金流向，标注代号‘YN’，正好与夜莺的拼音缩写吻合。”

　　张蒙蒙俯身看去，屏幕上的数字让她倒吸一口凉气：“这笔金额……足够在海外重新开始生活了。”

　　“如果夜莺没有死，而是带着这笔钱消失了……”陈凡没有把话说完，但两人都明白其中的含义。

　　张蒙蒙突然直起身：“我们需要验证这个猜测。但你父亲的笔记说‘寻夜莺’，却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陈凡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或许不是没有留下，而是需要特殊方式激活。”他调出一个看似普通的文本文档，“看这个文件的创建和修改时间。”

　　文档属性显示，该文件在 U 盘中的存在时间已经超过五年，但最后修改日期却是在三个月前——正好是陈凡父亲失踪前一周。

　　“你父亲在失踪前还在更新 U 盘内容？”张蒙蒙难以置信地问。

　　陈凡全神贯注地分析着文档内容。表面上，这只是一篇关于鸟类迁徙的研究笔记，但当他将每段首字母提取出来后，得到了一串奇怪的组合：LARK_CALLBACK_0917。

　　“百灵召回？”陈凡喃喃自语，“九月十七日……那是什么特殊日子吗？”

　　张蒙蒙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那是夜莺的忌日。”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关联。陈凡毫不犹豫地在搜索栏输入这串代码，屏幕上立刻弹出一个黑色的对话框，与之前见过的“L”符号界面相似，但这次显示的是一个鸟形的图标。

　　“需要验证口令。”陈凡皱眉看着闪烁的光标，“我父亲的笔记里一定还有线索。”

　　张蒙蒙突然按住他的手臂：“等等。如果这真的是联系夜莺的方式，我们很可能在警局的监控名单上。一旦激活这个程序……”

　　“那就没有退路了。”陈凡接上她未说完的话，眼神坚定，“但我父亲留下这个，一定有他的理由。”

　　他继续翻阅笔记，目光最终停留在一段看似无关的日常记录上：“今日与老友品茶，谈及张继的《枫桥夜泊》。钟声十二响，客船终未至。”

　　“钟声十二响……”张蒙蒙轻声重复，“和你之前破解密码时看到的诗句一样。”

　　陈凡若有所思：“我父亲喜欢在诗文中藏密。上次是罗马数字十二，这次……”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出十二下节奏，突然停住，“不是数字，是时间！夜半钟声到客船——子时整！”

　　就在这一刻，电脑屏幕上的鸟形图标突然展开双翼，一个输入框出现在下方，旁边有一行小字：“唯有在正确的时刻，夜莺才会回应。”

　　张蒙蒙迅速查看时间：“现在刚过早上六点，离下一个子时还有整整十八个小时。”

　　陈凡却摇头：“不，我父亲从不按常理出牌。‘正确的时刻’一定另有含义。”他再次浏览那首诗，目光停在“姑苏城外寒山寺”上，“寒山寺……那里的钟声不是在子时，而是在傍晚五点。”

　　他立即在电脑上搜索寒山寺的钟声时间，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每日傍晚五点，寒山寺会敲响钟声，正好十二响。

　　“所以正确的时刻是傍晚五点？”张蒙蒙挑眉，“但我们不能等到那时再行动。如果警局内部真有问题，恐怕已经有人注意到我们的行踪了。”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担忧，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像是树枝折断的声音。张蒙蒙瞬间警觉，一个箭步冲到窗边，再次小心地掀开窗帘一角。

　　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晨风吹过落叶的沙沙声。

　　“可能是野猫。”陈凡说着，但手指已经悄悄将 U 盘拔下塞进口袋。

　　张蒙蒙没有放松警惕，她的手依然按在配枪上：“我们需要制定一个计划。如果五点要联系夜莺，在此之前必须确保安全。”

　　陈凡刚要开口，电脑屏幕突然自动亮起，一个进度条出现在屏幕中央，旁边有一行小字：“数据传输中，请勿中断”。

　　“怎么回事？”张蒙蒙迅速回到电脑前，“你启动了什么东西？”

　　“我什么也没做！”陈凡检查着电脑的连接线，“没有联网，怎么会……”

　　进度条快速填充到百分之百，随后屏幕一闪，显示出一封已经发送成功的加密邮件。发件人地址是一串乱码，收件人处只有一个简单的代号：“Nightingale（夜莺）”。

　　“夜莺……”陈凡喃喃道，后背渗出冷汗，“U 盘里有自动程序！”

　　张蒙蒙立即合上电脑，迅速拆卸硬盘：“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如果这封邮件真的发出了，不管收件人是不是夜莺，我们的位置都可能已经暴露。”

　　就在她说话的同时，陈凡注意到窗外的街对面，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下，车窗贴着深色膜，看不清车内情况。

　　“有车。”他压低声音，示意张蒙蒙注意。

　　张蒙蒙仅用一秒瞥了一眼，脸色顿时凝重：“无牌车。警察不会这么开车。”

　　她迅速从衣柜深处取出一个小型背包，将电脑硬盘塞进去，又拿出两把钥匙：“后门通往相邻的小区，跟我来。”

　　陈凡抓起父亲的笔记塞进怀里，紧随张蒙蒙穿过狭窄的走廊。老屋的后门是一扇不起眼的木门，打开后是一条堆满杂物的通道。

　　“这是我母亲当初为了防小偷准备的逃生路线。”张蒙蒙低声解释，熟练地在杂物间穿行，“通往后街的洗衣店。”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通道时，前门方向传来清晰的敲门声，接着是门锁被破坏的巨响。

　　“快走！”张蒙蒙推了陈凡一把，两人迅速冲出通道，来到后街。

　　清晨的街道上已经有零星的行人。张蒙蒙拉着陈凡快步走进一家早已开门营业的洗衣店，通过店内的后门再次穿行，最终从两个街区外的一家咖啡馆出来。

　　“暂时安全了。”张蒙蒙微微喘气，警惕地环顾四周，“但我们得找个地方等到五点。我知道一个地方，应该能避开他们的追踪。”

　　陈凡却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看着她：“在那之前，我需要一个答案。为什么你刚才看到那辆无牌车时，第一反应是‘警察不会这么开车’？普通人应该不会知道警察怎么开车吧？”

　　张蒙蒙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随即恢复常态：“我是刑警，记得吗？了解同事的行事风格很正常。”

　　“不，这不正常。”陈凡摇头，“那不是专业判断，而是条件反射般的认知。就好像……”他顿了顿，寻找合适的措辞，“就好像你早就知道会有非警方的人来找我们。”

　　晨光完全洒落在街道上，行人和车辆逐渐增多。张蒙蒙站在咖啡馆的阴影处，面容隐藏在光影交界中，看不清表情。

　　许久，她终于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你说得对，陈凡。我确实知道一些事情，但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请相信我，等到五点，一切都会明朗。”

　　陈凡注视着她的眼睛，在那双总是冷静坚定的眼眸中，他第一次看到了恳求的神色。

　　“好吧。”他终于让步，“但五点之后，我要知道全部真相。”

　　张蒙蒙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看到来电显示，她的表情再次变得凝重。

　　“是我上级。”她低声对陈凡说，然后接起电话，“是的，长官……暂时安全……明白，继续按计划进行。”

　　挂断电话后，她的手指在手机上快速敲击着什么，然后抬头看向陈凡：“计划有变。我们不能等到五点了，现在就必须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陈凡警惕地问。

　　“见一个能给我们答案的人。”张蒙蒙收起手机，眼神复杂，“一个你我都认识的人。”

　　她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时回头看向陈凡，晨光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却照不进她深邃的眼眸。

　　“来吧，陈凡。是时候见见那位‘已故’的夜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