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位名叫宋和的护卫所言,分明对钱老爷很是不以为然。若我未听错,他语气里甚至带了几分厌恶。
我向他道了谢。他送我回程,却停在离客栈不远不近之处,既确保我平安,又顾全我的清誉,足见其为人端正。
走进客栈,掌柜早已歇下,只有小二仍带倦意地守在一楼堂前,等候未归的客人。
“小二哥。”
我抓出一把铜钱递过去:“可还得空?与我讲讲这位钱老爷吧。我见城里人提起他,似乎没什么好话。”
小二眼睛一亮,利落谢过赏钱,又提壶为我斟了杯茶,这才开口:
“姑娘是外地人,有所不知。这位钱老爷,可是我们永和城一霸!”
“他原本只是个街头混混,十多年前突然发迹,在城里买宅院、雇仆人、做生意,渐渐阔了起来。”
“照说永和城这般繁华,南来北往的客商多,凭本事赚钱,谁也不会多说半句。”
可偏偏这位钱老爷,从不干好事。
“他做生意惯以次充好,专骗外地行商。”
“再说,他虽有钱,却极其吝啬——日常往他府上送菜送柴的,哪个没被他拖过一两个月账?”
而这拖欠一旦开了头,除非钱老爷突然转性一次结清,否则就只能一直等下去。
说起这个,小二也满面不忿:
“钱老爷抠门不止对外人,他铺子里做工的,个个都要被他变着法克扣工钱。”
“要不是为讨口饭吃,谁愿受这窝囊气?所以姑娘瞧见这两晚的热闹了吧!”
大伙儿去,也不全为吃食,纯粹是想:钱老爷的便宜,不占白不占,也算出口恶气。
这小二倒实在,说到这里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问:
“敢问姑娘,今晚您去瞧热闹了吗?那荷包里头,最多是多少钱?”
我笑了笑:“最少只有一个铜板,听说今晚有十几人抽中这个数。最多的大约是一两银子,仅此一个。”
这些都是小莲告诉我的。她满场跑动,听得见、看得着的,自然比我多。
小二也笑了:
“果然越来越少了——您瞧着吧,明天他那些荷包全加起来,怕是都超不过一两!”
他说得十分笃定。
我蹙眉问道:“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钱老爷这回装病摆阔、请客撒钱,必是别有用心,为何还偏要去?”
小二却一撇嘴:“咱们这位钱老爷,向来要钱不要命。虽说如今‘病’了,突然豪横起来——姑娘,您就瞧好吧!”
他说出了大实话:“大伙儿去吃席抢荷包,也不全为占这点便宜,实在是想看钱老爷心疼又束手无策的模样!”
“噗!”
尽管我对这位为富不仁的钱老爷已有诸多猜测,此刻仍被小二的直白话逗得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