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凌晨,天色将明未明,房门便被什么东西磕得“砰砰”作响。
我匆忙起身收拾妥当,一开门,只见灯笼正悬在廊下,瞧见我便骂骂咧咧起来:
“这臭不要脸的钱老爷!”
“活该他一辈子倒霉又赔钱!”
“还想扒我的灯笼皮?做他娘的春秋大梦!”
这是怎么了?
小莲也停下汲取月华,自房中显形。她将灯笼提在手中细看,却见那原本典雅的洒金灯面上,竟无端添了几道褶皱,活像只旧灯笼了。
看他气成这样,我猜道:“莫非是钱老爷见你精致贵重,想将你转手卖了?”
“所以你才不顾一切逃了出来?”
除此之外,我真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叫灯笼气成这样。
“我呸!”
“他若真把我卖了,我早知他是个吝啬鬼,这本也是咱们计划里的一环,倒不至于这么生气。”
只见灯笼迅速化出人形,这次身上仍是那件层层叠叠的洒金纱宽袍,将他细长个子裹在里头,着实不大像样。
但我早已能面不改色。
就连小莲也完全无视了他这身不大好看的搭配。
只见灯笼双手叉腰,恶狠狠地骂道:
“难怪满城的人,偏就这姓钱的发了横财!我就没见过比他更抠门的!人家铁公鸡好歹一毛不拔,他简直是只糖公鸡,不光一毛不拔,还倒沾别人的毛!”
原来,灯笼昨夜好不容易混进钱府,被钱老爷亲手挂在廊下,本打算趁夜探听些内幕,好看清这位老爷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可没想到,摇摇晃晃大半夜,钱老爷的秘密没听着,倒见他在院中来来回回踱步,满面愁容。
后来一抬头,却瞧见了他。
“这灯笼一看就很贵很值钱!”
灯笼当时那叫一个得意——他八十文新换的“皮”可非同一般,瞧这兰枝花叶,多么灵活动人!再瞧这洒金纸面,何等高贵典雅!
他正顾影自怜,却没想到钱老爷吩咐下人:“把那灯笼取下来,我看这面儿不错。”
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灯笼原本还在窃喜,总算有人懂得欣赏他的美,谁知下一刻就听钱老爷说道:
“我瞧这灯笼皮挺好看,上头兰花也精神,来人,把它摘下来。”
“把这层皮仔细揭下来,去问问能不能改做成扇面?如今天热了,好些的扇子卖得也贵。”
“灯笼嘛,家里有的是,能照亮就成!瞧这多不实用,何必这么花哨?”
他伸出厚实的手掌,摩挲着灯笼的外皮,直叫这荤素不忌的妖怪心头火起,恨不得将编身的竹篾全抽到钱老爷脸上!
“好不要脸!”
灯笼如今叉着腰,在屋里气得直跳:
“我这一身行头,又漂亮又昂贵,他姓钱的凭什么拿我改扇面?!扇面能有我顶用吗?!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