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和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熙攘人潮中，我站在喧闹街头，却只觉他背影里透着说不尽的孤寂。
我不由想起小莲。
有些人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偏偏要承受本不该他们承受的苦果。
这不应该。
这个世道，也不该是这个样子。
我下意识伸出手指，轻轻点在额心——
这是司衡教我的法子：若身处喧嚣、难以凝神时，在此处稍加施力，便能助我更快沉入心境。
自然，这不过是眼下权宜。若再过三五个月我还这般不长进，他定要生气了。
眼前的热闹景象渐渐褪去。
喧嚣声如潮水般流淌四散，四周鲜艳的颜色仿佛被水洗去，在我眼中化作一片苍白的画卷。
所有人和动作都隔着一层薄膜，熙来攘往，却宛如另一个世界。
而在这幅苍白的画卷中，唯有宋和仍穿着一身鲜明的红裳。
他向前走着，一步一步，身影却越变越小，从青年退至少年，再到十一二岁的模样。
那清秀的少年开始在人群虚影中奔跑穿梭，撞开一道道朦胧的影子，却如入无人之境。
他动作伶俐，跑得却不快，身后跟着一个眼蒙黑布的小女孩。
女孩约莫六七岁，穿一身红裙，跌跌撞撞，稚拙可爱。
红衣更衬得她肌肤如雪，浓密乌发用红头绳扎成两个小髻，脸蛋圆润白嫩，格外讨人喜欢。
她伸着一双胖乎乎的小手，在人群中摸索虚影，却毫无知觉地穿透而过。
“哥哥……哥哥……”
前方的少年转过身，笑嘻嘻做了个鬼脸：
“再数三声，哥哥可要藏好啦！”
“一、二、三！”
少年一跃，躲进巷子拐角，屏息不动。
而街上，一个头脸遮掩的年轻男人左右张望，突然快步上前，一把捂住正扯蒙眼布的小姑娘的嘴，将她扛上肩头，飞奔离去！
少年仍在巷口静静等着。
等啊等，等啊等……
直到察觉不对，他才猛地从巷口转出：
“咏娘！咏娘！”
巷中寂静无声。
方才熙攘的虚影早已消散，两侧砖墙显得格外空荡。
清瘦的少年孤零零站在那儿，麻木又慌乱地奔来跑去，却始终找不到半点踪迹。
我眨了眨眼，只觉心头一阵酸涩。
而后缓缓将手放下。
随着动作，眼前的画卷重新染上颜色，远处的喧嚣再次涌入耳中，整个世界恢复方才的繁华。
前方早已不见宋和的踪影。我匆匆买好早饭回到客栈，眼见灯笼又跳上桌嚷着要小莲给他换壳子……
我一把将他拎起：
“你昨晚见到的那个女童，长什么模样？”
灯笼一愣，才迟疑道：
“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她跟小莲一样穿大红衣裳，头顶梳两个圆髻，系着红头绳，挺好看的。”
“至于脸嘛，”他偷偷瞅了小莲一眼，“你们也知道，做了鬼，能有人形就不错了。她那张脸圆乎乎的，就是青白青白的，还能是啥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