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回廊尽处，囚笼初现
死寂的回廊仿佛永无尽头，只有众人压抑的呼吸和脚步声在空旷中回荡，敲打着紧绷的神经。洛酥的目光如同无形的丝线，紧紧缠绕在前方那个看似从容的背影上，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举动。
顾昀烨的步伐依旧稳定，但他偶尔会极其短暂地停顿，指尖在身侧难以察觉地轻颤，仿佛在无声地计算着什么，又像是在与这片空间进行着某种超越感知的隐秘交流。每一次他精准地避开地面上一道几不可见的裂纹，或是引领众人绕开一根看似普通却隐含空间波动的廊柱时，洛酥的心就沉下去一分。
他在导航。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在这个错综复杂、杀机四伏的迷宫中，清晰地朝着某个特定的目的地前进。
“这鬼地方到底有多大？”白曜忍不住低声抱怨，声音在绝对的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走了这么久，除了石头还是石头，连个鬼影都没有！”
“噤声。”凌澈低喝，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能量波动在增强，我们可能接近核心区域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前方的黑暗似乎变得稀薄了一些，一种低沉、规律、仿佛巨大心脏搏动般的嗡鸣声隐隐传来，震得人胸腔发闷。空气中的威压陡然提升了数个层级，那沉甸甸的、古老而绝望的气息几乎凝成实质，压迫着每个人的神魂。
顾昀烨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他们站在了回廊的尽头。
前方并非预想中的广阔殿堂，而是一座巨大无比、造型奇诡的环形祭坛。祭坛通体由一种非金非石的漆黑材料铸成，表面光滑如镜，却吞噬着一切光线，唯有无数深奥繁复的银色符文如同活物般在表面缓缓流淌、明灭，构成一个庞大而令人心悸的法则循环。
祭坛的中央，并非供奉着什么神像或宝物，而是悬浮着一团不断扭曲、变化的混沌光晕。那光晕散发出令人神魂战栗的束缚与镇压之力，仿佛囚禁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恐怖存在。那规律的心跳般嗡鸣，正是源自于此！
而祭坛四周的地面上，散落着更多焦黑的枯骨，有些甚至保持着向前攀爬的绝望姿态，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在试图逃离那座祭坛。
这里，就是终点。那股令人窒息的囚禁与镇压之力的源头！
“这……这是什么？”白曜倒抽一口凉气，即便以他的粗神经，也感受到了那祭坛所散发出的、足以碾碎一切的恐怖气息。
墨汐手中的幽蓝灯笼剧烈摇曳，灯焰被压制得只剩豆大一点，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极强的封印……囚禁之力……远超想象。”
凌澈面色无比严峻，仙剑已然出鞘半寸，护在洛酥身前：“此地大凶，绝非善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座祭坛和中央的混沌光晕上，心神被巨大的震撼和本能恐惧所攫取。
唯有洛酥。
她的目光，越过了那座令人心悸的祭坛，死死锁定了顾昀烨。
在看清祭坛的刹那，他整个人的气息发生了极其细微却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份一直刻意维持的谨慎和探索者的伪装，如同冰壳般悄然碎裂。他的背脊挺得笔直，不再是同伴间那种松弛的姿态，而是一种仿佛重归王座的、带着无形威严的挺拔。他凝视着那座祭坛，凝视着那团混沌光晕，眼神深处翻涌着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那绝非第一次见到此物的震惊或好奇，而是一种……深沉到极致、几乎与那片黑暗融为一体的凝视，夹杂着一丝难以捕捉的厌弃与……近乎归乡般的沉寂。
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被祭坛的威势所慑，反而像是回到了一个他无比熟悉、甚至属于他的领域。
就在这时，那祭坛中央的混沌光晕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剧烈波动起来！表面的银色符文疯狂流转，发出刺耳的尖啸，那心跳般的嗡鸣声陡然加剧，变得狂乱而充满攻击性！
一道灰白色的、由纯粹封印之力凝聚的光柱，毫无征兆地从光晕中爆射而出，并非射向众人，而是直直轰向站在最前方的顾昀烨！
这一击的威力，远超之前所有的陷阱总和，带着一种近乎天罚般的、针对性的抹杀意志！
“小心！”洛酥的心脏骤然缩紧，脱口而出。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神魔陨灭的突然袭击，顾昀烨的反应再次超出了所有人的理解。
他没有躲闪，没有格挡。
他甚至……向前迈了一步。
就在那毁灭光柱即将触及他身体的瞬间，他缓缓抬起了右手，五指微张，对准了那道光柱。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没有能量的爆裂。
那狂暴无比的灰白光柱，在触及他掌心前方寸许之地时，竟如同温顺的溪流汇入大海般，无声无息地、诡异地被他掌心吸纳了进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
祭坛的嗡鸣声戛然而止，那些狂乱的银色符文也恢复了缓慢的流转，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攻击从未发生过。
顾昀烨缓缓放下手，周身气息平稳，连衣角都未曾拂动一下。
死寂。
比之前更深沉、更可怕的死寂笼罩了下来。
白曜张大了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墨汐手中的灯笼差点脱手掉落。
凌澈握剑的手青筋暴起，瞳孔剧烈收缩，难以置信地看着顾昀烨的背影。
吸收？
那不是格挡，不是化解，那是……吸收？！将那股明显带有敌意和毁灭属性的封印力量，如同吸收补品一样轻松地纳入了体内？！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对“力量”认知的范畴！
洛酥站在原地，浑身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冻结了。
所有的怀疑、所有的猜测、所有的自欺欺人，在这一刻，被这匪夷所思、超越常理的一幕彻底证实！
他不仅熟悉这里，不仅拥有与这里同源的力量……他甚至能掌控、吸收这里最核心的封印之力！
他……到底是什么？！
而顾昀烨，在轻描淡写地化解了那致命一击后，缓缓转过身。
他脸上没有了往常那种温和的、略带无奈的笑意，也没有了刻意表现出来的凝重和谨慎。他的表情是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那双总是蕴含着温和笑意的眼眸，此刻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万古不变的幽寂。
他的目光掠过震惊失语的众人，最后，落在了脸色苍白如纸的洛酥身上。
他的眼神复杂难明，有某种深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叹息，但更多的，是一种仿佛剥离了所有伪装后的、令人心悸的平静。
他看着她，用一种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平缓的语调，轻声开口，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看来，‘它’不太欢迎我。”
“……或者说，不太欢迎，‘回来’的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