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的阳光尚未完全驱散山间的薄雾，陈家沟还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林寒从调息中缓缓睁开眼。一夜修炼，消耗的真元已恢复了七七八八，但识海中那股因过度使用神识而产生的隐隐刺胀感，却并未完全消退，如同用力过猛后酸痛的肌肉，提醒着他精神力量的消耗远比真气恢复更为缓慢。此地灵气匮乏，修炼事倍功半，让他更加意识到元石和丹药的紧迫性。

他看了一眼床上，陈猛的爷爷依旧昏迷，但气息比昨夜又平稳了些许。陈猛趴在床边守着，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锁，显然心中仍充满忧虑。

林寒没有打扰他，悄无声息地起身，走出屋子。

清晨的空气带着凉意，他站在小院中，谨慎地再次展开神识。这一次，他没有大范围铺开，而是将感知凝聚成线，先扫过小院周边，再缓缓延伸至整个陈家沟，确认并无异状或窥探之意后，便迅速收回。饶是如此，短暂的精细探查依旧让那未愈的识海传来一阵轻微的眩晕。

“必须尽快解决资源问题。”林寒心中暗道。

他回到屋内，陈猛已经惊醒，连忙起身：“恩公，您醒了。”

“我需进城一趟。”林寒道，“你爷爷情况暂时稳定，那药力还能支撑几日。”

“进城？”陈猛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担忧之色，“恩公，您要去黑山城？那…那赵家的人…”

“无妨，我自有分寸。”林寒语气平静，“你只需告诉我城中的大致情况，特别是交易药材、元石的地方。”

见林寒心意已决，陈猛不敢多问，连忙将自己所知的信息一一道来：“黑山城主要有两条大街最繁华。一条是‘武风街’，主要是几家武馆和演武场，还有售卖兵器、护具的铺子。另一条是‘百业街’，酒楼、客栈、杂货铺都在那边。至于恩公您问的交易药材元石的地方…”

陈猛想了想，说道：“最大的当然是‘百草堂’，那是三大家族中李家的产业，药材最全，但也最贵。还有就是‘散集’，在城西的一块空地上，很多采药人、散修武者会在那里摆摊，东西杂，真假难辨，但有时候能淘到便宜货。元石的话…一般大宗的交易都被三大家族和武馆垄断，零星兑换可以去各大药堂或者百业街的‘多宝阁’，但那几家店抽成都很高。”

林寒默默记下。百草堂，散集，多宝阁。

“恩公，您…您要是进城，千万要小心赵家的人。他们家在城门口和街上都有眼线…”陈猛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

“我知道。”林寒看了他一眼，“你看好你爷爷。若有人问起，只说我是你远房表哥，前来探亲，暂住几日。”

“是，我明白！”陈猛重重点头。

林寒不再多言，换上了一套陈猛找来的、虽然旧但还算干净的粗布衣服，稍微收敛了一下眼神中的灵韵，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普通的乡下少年。他将储物袋贴身藏好，这才离开小院，身影很快消失在山路尽头。

……

黑山城比林寒想象的要宏伟一些。

高大的青石城墙依山而建，城门口有身穿统一服饰、气息精悍的武者守卫，对进出的人流进行盘查，尤其是对那些看起来像外来者的人。

林寒低调地混在入城的人流中，交纳了入城税，并未引起过多注意。守卫的目光在他那身粗布衣服和略显清瘦的身材上扫过，便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他进去了。

一进城，一股喧嚣的热浪便扑面而来。

宽阔的街道两旁店铺林立，人流如织。大多行人身上都带着兵刃，气息强弱不等，但普遍都比青林镇那种小地方强上一个档次，偶尔甚至能看到气息浑厚、堪比淬体境七八重的好手走过。

武风之盛，可见一斑。

林寒神识微敛，如同一个真正的乡下少年，带着几分“好奇”与“拘谨”，沿着街道慢慢行走，实则暗中观察着一切。他不敢再轻易动用神识大范围扫描，只是凭借远超常人的五感捕捉信息。

他先去了城西的“散集”。这里更像一个嘈杂的集市，各种地摊杂乱无章地摆放着，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摊位上大多是些普通的药材、兽皮、矿石，偶尔有一些看起来古旧但毫无灵气波动的所谓“古董”、“秘籍”。

林寒目光扫过，大部分东西都平平无奇，偶有几株蕴含微弱灵气的药草，也品质低劣，对他用处不大。他注意到，有几个摊主眼神闪烁，气息隐蔽，显然是武者伪装，他们的摊位前东西不多，但偶尔拿出的，却是真正的元石或者品相不错的药材，交易对象也多是熟客，显得颇为警惕。

这里鱼龙混杂，确实可能捡漏，但更需要眼力和运气。林寒目前并不想节外生枝，只是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便离开了。

随后，他走向百业街，找到了那家“多宝阁”。

阁楼修建得颇为气派，进出之人也多是衣着光鲜、气息不弱的武者。林寒走进店内，立刻有小厮迎上来，虽然看到他的衣着后热情稍减，但还算客气。

“客官，想看些什么？兵器、护甲、丹药，我们多宝阁应有尽有。”

“看看元石什么价。”林寒压低声音，模仿着当地的口音。

小厮报出了一个价格，果然如陈猛所说，兑换比例极高，远低于元石的实际价值，而且他们只收金银或者等值的珍贵药材、矿石，对林寒身上那几块下品元石根本看不上眼。

林寒心中暗叹，武者世界的交易体系对他而言限制太大。他更需要的是一个能用灵石或丹药直接交易的地方，但这显然不可能。

最后，他来到了位于百业街中心地带的“百草堂”。

李家不愧是药材起家，百草堂占地极广，三层楼阁，药香浓郁。店内伙计众多，顾客络绎不绝。

林寒一进去，目光便被柜台内陈列的各种药材所吸引。年份、种类都比散集好了不止一个档次，甚至他看到了一株被封在玉盒里的赤参，蕴含的灵气几乎堪比一阶下品的灵药了，当然，价格也昂贵得令人咋舌。

他默默观察着各种药材的标价，心中快速计算着。若想靠购买这里的药材来辅助修炼或炼丹，代价极大，他必须想办法开源。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目光无意间扫过角落的一个回收药材的柜台。一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正拿着一株干枯的紫色小草，对着一名采药人摇头：“……年份不够，品相也差，最多五十个铜钱。”

那采药人一脸失望，悻悻地接过铜钱走了。

林寒的目光却定格在那株被随意丢在一旁的紫色小草上。

“紫纹草？虽只是一阶下品，但此物蕴含的灵气颇为温和，是炼制‘蕴气丹’的辅药之一…竟然被如此贱卖？”林寒心中讶异。显然，这个世界的人并不完全认识这些“灵草”，评判标准与修仙界不同。

他心中微动，或许…这是一个机会？

他正思索间，忽然，百草堂二楼走下一人。

这是一位须发皆白、不修边幅的老者，身上沾着不少药草碎屑，眼神锐利，正皱着眉头，似乎为什么难题所困扰。他一下楼，店内的管事和伙计纷纷恭敬行礼：“墨长老。”

老者随意地摆摆手，目光在店内扫过，当他的目光掠过林寒时，似乎微微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林寒心中猛地一凛！神魂本能地收紧，所有气息彻底内敛。

就在刚才，他因识别紫纹草而心神微动，体内真元与那株灵草残留的微弱灵气产生了一丝极其隐晦的共鸣，或许泄露出了一丝极淡的、不同于武道内息的“丹韵”。但这老者…竟然似乎有所感应？

而且，从此人身上，林寒感受到了一种远超周围武者的精神压迫感，虽然内力波动似乎并非绝顶，但其对药性的敏锐感知，恐怕极其惊人。

“这老者…莫非就是类似‘药师’一类的人物？甚至…可能触摸到了一丝‘灵觉’的门槛？”林寒立刻眼观鼻，鼻观心，装作被柜台里名贵药材的价格吓到，不敢再看，低头向门口走去，心中却警铃大作。

那墨长老盯着林寒的背影看了几息，眉头皱得更紧，喃喃自语：“奇怪…刚才似乎有一丝极淡的…别样的药气？错觉么…”

他摇了摇头，并未深究，背着手走出了百草堂。

直到老者离开，林寒才暗自松了口气，背后竟惊出一层细汗。

好敏锐的感知！这黑山城，果然藏龙卧虎。这墨长老，比想象中还要危险。

此地不宜久留。

他不再多看，迅速离开了百草堂。

走在街上，林寒心思急转。墨长老的出现引起了极大的警惕，但那个回收药材的柜台，也让他看到了一个可能的资源获取渠道——利用这个世界对“灵药”的认知偏差，低价收购或寻找他们不识货的灵草。

当然，这必须极其小心，绝不能引起类似墨长老这种人的注意。

同时，黑山矿坑的信息，也需要打探。那种地方，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他需要找一个消息灵通，又不会引人注意的地方。

林寒抬头，看向街道两旁悬挂的酒旗。强烈的神识消耗感再次隐隐传来，提醒他需要休息。

但时间紧迫。他循着喧闹声，走向附近一家看起来宾客盈门的酒楼——迎客楼。

（第三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