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祭坛之下，心渊之上
顾昀烨的身影没入祭坛基座一侧骤然裂开的、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缝隙，那裂口边缘流淌着与祭坛同源的银色符文，仿佛活物般蠕动，在他进入后又缓缓弥合，只留下一道微不可察的痕迹。
“等等！”白曜低吼一声，抢上前去，手掌覆盖上那冰冷光滑的黑色壁面，却再也找不到任何入口的迹象。“他又把咱们甩了？！”
凌澈面色凝重，仙剑轻吟，警惕地审视着四周：“此地诡异，不可擅动。”他目光转向洛酥，带着询问。
洛酥凝视着那消失的缝隙，胸口堵得发慌。他又一次，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方式，掌控了局面，将他们隔绝在外。那种被蒙在鼓里、被无形之力牵引的无力感几乎让她窒息。
但此刻，不是质问的时候。
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神识细细扫过巨大的祭坛基座。那混沌光晕在上方缓慢旋转，心跳般的嗡鸣似乎比刚才更沉重了几分，空气中弥漫的压抑感也在逐渐增强，仿佛某种沉睡的巨兽正在苏醒。
“他进去了，不代表我们只能干等。”洛酥的声音冷静下来，带着一丝决绝，“找找看，一定有其他入口，或者…触发机关的方法。”她不相信这座祭坛只有一个被顾昀烨控制的入口。
墨汐手中的灯笼幽光闪烁，映照着她苍白的手指正快速掐算着某种鬼族秘法。“阴煞流转之枢，在坤位…似有孔隙。”她指向祭坛另一侧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众人立刻围拢过去。那处墙壁看起来与其他地方并无二致，但仔细感应，能察觉到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如同呼吸般一起一伏。
“让我试试。”凌澈并指如剑，精纯的仙力凝聚于指尖，小心翼翼地向那波动点刺去。
嗡——！
就在仙力即将触及壁面的刹那，整个祭坛猛地一震！上方的混沌光晕骤然亮起，数道比之前更加粗壮、颜色深得发黑的灰白光矛凭空凝结，带着尖锐的呼啸声，无差别地朝着下方所有人爆射而来！
这一次的攻击，不再是只针对顾昀烨，而是覆盖性的毁灭打击！那威力，远超之前，显然因为他们的试图“闯入”而彻底激怒了这座古老囚笼的防御机制！
“退！”凌澈厉喝，仙剑荡起璀璨光幕，硬生生挡住射向他和洛酥的几道光矛，却被那巨大的冲击力震得气血翻涌，连退数步。
白曜怒吼一声，妖力澎湃，化作巨爪虚影拍向光矛，却被轻易洞穿，险之又险地侧身躲过，衣角被逸散的能量撕碎。
墨汐身影飘忽，如鬼魅般闪避，手中灯笼幽光大盛，形成一道屏障，但屏障在光矛冲击下剧烈扭曲，明灭不定。
“不行！太多了！”白曜狼狈地躲闪着，光矛源源不绝地从光晕中射出，越来越密集，几乎封锁了所有闪避空间。冰冷的杀机锁定了每一个人。
洛酥挥动袖中暗藏的短刃，格开一道射向面门的余波，手臂被震得发麻。她咬牙，体内那微薄得可怜的神力艰难运转，却如同螳臂当车。绝望再次攫住心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原本已弥合的缝隙处，黑光一闪，顾昀烨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重新出现。
他眉头紧蹙，看着这混乱的场面，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不耐，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计算。他甚至没有多看那些致命的光矛一眼，目光直接落在勉力支撑的洛酥身上。
“坤位，左下三尺，以血引之。”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能量的爆鸣声，精准地落入洛酥耳中。
血？
洛酥一怔，但危机容不得她多想。她几乎是本能地依言而行，指尖在短刃上一划，鲜红的血珠渗出，被她屈指弹向顾昀烨所指的那处壁面。
嗤——
血珠触及壁面的瞬间，竟没有被弹开，反而如同滴入海绵般被迅速吸收。那处墙壁瞬间亮起无数细密的血色符文，沿着古老的纹路疯狂蔓延！
嗡鸣声戛然而止。
那些狂暴射出的灰白光矛在空中猛地顿住，然后如同被无形之手抹去般，寸寸碎裂，消散于无形。
祭坛再次恢复死寂，只有那团混沌光晕还在缓缓旋转，仿佛刚才的狂暴从未发生。
所有人都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地看着那处吸收了洛酥血液后、正缓缓洞开一道新入口的墙壁。那入口后方，是深不见底的阶梯，向下延伸，散发出更加古老阴森的气息。
顾昀烨站在原地，衣袂飘飘，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看向洛酥，眼神深邃难辨：“你的血…果然能打开真正的通道。”
这句话，像是一根冰刺，狠狠扎进洛酥心里。
果然？
他早知道需要她的血？他刚才独自进去，是不是就在确认这一点？他所谓的“同源”，难道和她的血脉也……
不敢想下去。
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白曜和凌澈也反应过来，看向顾昀烨的目光更加复杂。他不仅熟悉这里，他甚至知道需要洛酥的血来开门？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同源”和“旧识”的解释范围。
墨汐默默收回灯笼，幽深的目光在顾昀烨和洛酥之间徘徊，沉默得像一座冰山。
“走吧。”顾昀烨似乎并不在意他们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转身率先步入那新的入口，身影即将被黑暗吞没前，他顿了顿，留下一句听不出情绪的话，“下面的路，跟紧我。别再乱碰任何东西。”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掌控，甚至是一丝……警告。
洛酥站在原地，指尖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那痛楚，连同他话语里冰冷的算计和那句“果然”，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反复切割。
信任已经稀薄如纸。
而她血液的特殊，似乎又成了他计划中另一枚关键的棋子。
她低头看着那缓缓流淌的阶梯，仿佛看到一张正缓缓张开巨口、深不见底的网。
而执网之人，就在前方。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眼眶莫名的酸涩，抬步跟上。
无论下面是刀山火海，还是更残酷的真相，她都必须走下去。
凌澈和白曜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沉重与决意，一左一右护在洛酥身后，墨汐无声地断后，一行人再次跟着那道莫测的背影，沉入更深的未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