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血池空台，残响呼唤
暗红血光映照下，顾昀烨脸上的那一丝困惑与真实不似作伪的迷茫，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洛酥心中漾开层层涟漪。
但他很快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重新变回那个深不可测的同伴。他看向凌澈依旧渗血的虎口，指尖微动，一缕极细微的黑色流光闪过，似乎想做什么，但最终只是淡淡道：“伤势如何？”
凌澈运转仙力，伤口处清光流转，血止住，但深嵌入骨的诅咒之力却一时难以驱散，让他整条手臂都透着阴寒的麻痹感。“无妨，些许诅咒，费些功夫便可化解。”他语气平静，目光却依旧锐利地锁在顾昀烨身上，“此地诡异，顾道友还是莫要再‘神游天外’为好。”
这话带着明显的敲打意味。方才若非他及时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顾昀烨眸光微闪，竟未反驳，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承了这份情，也认了这份提醒。“方才多谢。”他再次道谢，语气比之前郑重了些许，随即转身，重新将注意力投向那翻滚的血池与空置的平台，只是这一次，他的警惕提到了最高。
方才那瞬间的失神与脱口而出的话，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那空荡荡的平台，像是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撬动了他记忆深处某个被层层封禁的角落，引来的却并非清晰的画面，而是一阵尖锐的刺痛和汹涌的、难以名状的情绪洪流。
那里…本该有什么？
这个念头一起，便被他自己强行压下。眼下并非探究自身异常的时机。
白曜甩了甩手，妖力在掌心凝聚，警惕地打量着那九尊魔神雕像：“这鬼地方真是邪门到家了！这些玩意会不会再动一下？”
“小心为上。”墨汐的声音清冷，她手中的灯笼幽光摇曳，照向那些被封印在晶壁中的痛苦魂影，“它们的痛苦与怨念，是此地能量的一部分，亦可能是触发某些禁制的钥匙。”
洛酥强迫自己从对顾昀烨的猜疑中抽离，她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铁锈与腐朽香料的气息灼烧着喉咙。她将目光投向血池中央。
越是靠近，那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就越是明显。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池底呼唤着她，牵引着她。那呼唤并非声音，而是一种共鸣，一种悲伤而熟悉的波动，与她神魂最深处的那一点微光隐隐呼应。
她的头愈发刺痛起来，一些破碎凌乱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闪过脑海——
暗红的天空…破碎的星辰…一声绝望的悲鸣…还有…一个温暖的怀抱，以及一滴滚烫的、落入她眉心的泪…
画面模糊不清，转瞬即逝，留下的只有心口一阵窒息的抽痛。
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脸色微微发白。
“酥酥？”凌澈第一时间注意到她的异常，顾不上手臂的伤势，关切地看向她。
顾昀烨的目光也从血池移开，落在她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我…没事。”洛酥稳了稳心神，放下手，眼神却变得更加坚定，“只是感觉…这血池下面，有东西在…叫我。”
“叫你？”白曜愕然，“这鬼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叫你？怕不是陷阱？”
“不像陷阱。”洛酥摇头，努力分辨着那模糊的感应，“是一种…很悲伤，很熟悉的感觉。好像…它等了我很久很久。”
这句话让顾昀烨的身形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暗流，快得无人捕捉。
墨汐走上前，将灯笼靠近血池边缘。幽光照耀下，那浓稠如浆的能量液翻滚得更加剧烈，仿佛底下困着一头躁动的凶兽。
“能量核心确在池底。”墨汐感应片刻，道，“但欲达池底，必先经过这血池能量的洗礼冲刷。其力至阴至邪，蕴含无尽怨念，纵是金仙之体，恐也难以承受神魂侵蚀之苦。”
她看向洛酥：“你的血脉虽特殊，但如今封印未除，力量未复，贸然下去，极度危险。”
洛酥自然知道危险。那血池散发出的威压让她灵魂都在颤抖。但那一声声无声的呼唤，却像一根无形的线，牢牢系在她的心上，牵引着她，诱惑着她。
她知道，答案或许就在下面。关于她的血脉，关于此地的秘密，甚至…关于她那段模糊不清的过去。
“我必须下去。”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同伴，清澈的眼眸里是从未有过的决绝，“这是我的劫，必须我自己去渡。”
凌澈眉头紧锁，刚要开口劝阻，却被顾昀烨打断了。
“我陪你下去。”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众人皆是一愣，连洛酥都惊讶地看向他。
顾昀烨无视众人的目光，只看着洛酥：“你的血脉能感应，我的力量或许能一定程度上抵御此地的侵蚀。两人同行，互为照应，胜算更大。”他顿了顿，补充道，“此地核心或许关联出口，必须探查。”
理由充分，合情合理。
但洛酥却从他看似平静的眼眸深处，捕捉到了一丝极力压抑的、与她同源的…急切？
他也想下去？他也被下面的东西吸引？
洛酥的心猛地一沉。方才对他稍稍松懈的警惕瞬间再次拉满。
他到底是想帮她，还是另有所图？
下面的东西，对他又意味着什么？
是机缘，还是…他布局中早已算计好的一环？
“好。”洛酥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面上不动声色，甚至挤出一丝感激的笑意，“那便有劳顾道友了。”
无论他要做什么，无论下面有什么，她都必须去。
这不仅是为了寻找答案，更是为了…看住他！
凌澈和白曜还想说什么，洛酥却摇了摇头：“凌师兄，白曜，墨汐姑娘，你们在上方策应。若有异动，也好及时反应。”
见她心意已决，且顾昀烨主动陪同（尽管目的存疑），实力最强，凌澈等人只好点头同意。
“千万小心！”凌澈郑重叮嘱，仙力暗提，随时准备出手接应。
顾昀烨不再多言，上前一步，与洛酥并肩立于血池边缘。
暗红的能量液翻滚蒸腾，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和毁灭般的威压。
他向她伸出手。
洛酥看着那只骨节分明、曾轻易挡下恐怖攻击的手，犹豫了一瞬，最终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指尖接触的刹那，一股冰凉而强大的力量缓缓渡来，在她周身形成一个淡淡的黑色光罩，将大部分血池的侵蚀之力隔绝在外。
“跟紧我。”他低声道，声音在这诡异的环境中有种别样的磁性。
下一刻，他牵着她，纵身跃入了那翻滚的、如同巨兽之口的暗红血池！
冰冷的能量瞬间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即便有光罩隔绝，那无尽的怨念与负面情绪依旧如同冰针般试图穿透防护，刺入神魂。
洛酥咬紧牙关，全力运转那丝微薄的神力护住心脉，目光却死死盯着前方顾昀烨的背影，以及…那越来越近的、血池最深处的一点微光。
呼唤声，越来越清晰了。
那是一个女子的哭泣声，悲伤欲绝，一遍遍呼唤着一个名字…
一个她似乎在哪里听过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