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池底遗玉，碎忆灼心
血池的能量如同亿万根冰冷的毒针，持续不断地冲击着顾昀烨撑起的黑色光罩。光罩表面涟漪阵阵，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嗡鸣。即便大部分侵蚀被隔绝，那股直透神魂的阴寒怨念依旧丝丝缕缕渗透进来，试图冻结思维，撕裂理智。
洛酥紧咬着下唇，竭力运转那丝微弱的神力抵抗，目光却死死锁定前方。顾昀烨的背影在浓稠的血色能量中显得有些模糊，但他牵引着她的那只手，稳定而有力，传来的力量冰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安全感。
下潜的过程缓慢而压抑。周围不再是液体，更像是凝固的黑暗与痛苦，无数扭曲的魂影在晶壁之外哀嚎挣扎，它们的绝望如同背景音般持续不断地冲击着感官。
那深埋于池底的呼唤，在这极致的环境中，反而愈发清晰。
不再是模糊的波动，而是化作了断断续续、悲恸欲绝的女子哭泣声，反复吟诵着一个名字——
“烨…云烨…”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再次劈中洛酥的神魂！
云烨！
她听过这个名字！在之前那些破碎的幻象里，在那滴滚烫的泪落下时，似乎伴随着一声绝望的“云烨”！
而此刻，牵着她手的这个男人，他化名顾昀烨！最后一个字，正是“烨”！
是巧合？还是…？
她猛地抬头看向前方的背影，心脏狂跳，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想浮上心头，却又被她死死按住。不可能…这太荒谬了…
顾昀烨的身形似乎也微微顿了一下，但他没有回头，只是握着她手的力道，无意识地收紧了些许，几乎弄疼了她。
他果然也听到了！而且有反应！
就在洛酥心绪翻腾之际，前方视野陡然开阔！
他们穿透了最浓稠的能量层，抵达了血池之底。
这里反而没有上方那般混乱的能量流，显得异常“干净”。底部并非预想中的污秽沉积，而是一片光滑如镜的、巨大的暗红色水晶平面。水晶之下，似乎封存着什么，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而在水晶平面的正中央，静静悬浮着一物。
那是一枚仅有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玉坠。玉质温润，却透着一种亘古的苍凉，与周围邪恶血腥的环境格格不入。它散发着柔和的、月白色的微光，在这片暗红的世界里，如同淤泥中不染尘埃的白莲，纯净而悲伤。
那一声声“云烨”的呼唤，正是从这枚小小的玉坠中散发出来的！
看到那玉坠的瞬间，洛酥的头痛骤然加剧，更多的碎片记忆轰然涌入脑海！
不再是模糊的景象，而是一段清晰了些许的对话——
“……戴着它…无论轮回多少次…我都会找到你…”一个低沉而充满无尽眷恋的男声，带着令人心颤的偏执。
“……不值得…为我…逆天改命…值得吗？”一个女子虚弱而悲伤的声音，充满了心疼与绝望。
“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天道若不允，我便覆了这天…”
“……烨…”
对话戛然而止，伴随着的是一种神魂被撕裂般的极致痛苦！
“啊——”洛酥忍不住抱住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那段记忆带来的不仅是信息，更有一种感同身受的、几乎将她灵魂碾碎的悲恸与绝望。
“酥酥！”顾昀烨立刻察觉到她的异常，迅速转身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的目光触及她痛苦不堪的神情时，眼中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
他的指尖下意识地凝聚起一丝极其精纯的力量，想要为她缓解痛苦，但那力量属性却与他平时表现出来的截然不同，带着一种近乎本源的、古老而深邃的气息。就在这丝力量即将触及洛酥额头的瞬间，他猛地惊醒，强行将其散去，转而用最普通的神力渡入她体内，稳住了她几近崩溃的心神。
“稳住心神！那是残留的强大怨念冲击！”他声音低沉急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仿佛在掩饰刚才那一瞬间的异常。
在他的帮助下，洛酥脑海中的剧痛缓缓退去，但那份心悸与悲伤却久久不散。她喘息着，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向那枚玉坠，又看向近在咫尺的顾昀烨，声音沙哑而颤抖：“那是什么…为什么…我好像听过…那个名字…”
顾昀烨的目光也投向那枚玉坠，复杂的情绪在他眼底翻涌，有震惊，有追忆，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但最终都化为了深沉的晦暗。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不知。或许是此地陨落某位大能残留的执念所化之物，最能扰人心神。封闭识海，勿再深究。”
他的解释依旧苍白，甚至带着一种欲盖弥彰的意味。
就在此时，那枚玉坠似乎感应到了他们的到来，尤其是洛酥身上那同源的气息，月白光芒突然大盛！
柔和的光晕扩散开来，竟将周围的血色能量短暂逼退。光芒之中，隐约可见一道极其淡薄的、穿着古式宫装的女子虚影浮现，她望着他们的方向，尤其是望着顾昀烨，眼中流下两行血泪，嘴唇开合，无声地重复着那两个字：
“云烨…”
这一次，连顾昀烨也无法维持平静了！
他如遭雷击，猛地后退半步，扶着洛酥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他死死盯着那道虚影，瞳孔收缩，脸上血色尽褪，一种近乎狰狞的痛苦挣扎之色在他眼底一闪而过！
“不…不可能…”他极低地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种…被触及逆鳞般的恐慌？
洛酥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的疑窦如同野草般疯长！
他认识这玉坠！他认识这个女子！他甚至对“云烨”这个名字有剧烈的反应！
顾昀烨…云烨…
难道他…
还不等她想明白，异变再生！
那玉坠的光芒似乎激怒了此地的镇压之力。上方血池的能量疯狂涌动，九尊魔神雕像的眼睛再次亮起，比之前更加猩红骇人！整个血池底部的水晶平面开始剧烈震动，一道道裂纹凭空出现，从中伸出无数只由纯粹怨念凝聚而成的漆黑鬼手，抓向他们！
“走！”顾昀烨猛地从失神中惊醒，眼中恢复冷厉。他一把将洛酥拉至身后，另一只手凌空一抓，一股磅礴巨力强行撕开汹涌而来的能量和鬼手，试图开辟出一条通往上方之路。
但他的动作，比起之前的从容，明显多了一丝匆忙甚至是…狼狈。
仿佛那枚玉坠和那道残影，戳破了他某种至关重要的伪装，让他急于逃离此地！
洛酥被他护在身后，看着他略显仓促却依旧强大的背影，又回头望向那在血色狂潮中依旧顽强散发着微光、渐渐消散的女子虚影，心中那个可怕的猜想越来越清晰。
她任由他拉着向上冲去，目光却死死锁定了那枚在混乱能量中沉浮的玉坠。
在即将彻底离开池底的瞬间，她悄然调动了那一丝刚刚平稳下来的、源自血脉最深处的力量，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勾。
那枚玉坠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引，化作一道微不可见的流光，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她的袖中，贴身藏好。
冰凉的触感贴在手腕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与熟悉。
顾昀烨似有所觉，回头看了一眼，但身后只有翻腾的血色能量和疯狂舞动的鬼手，那玉坠已然消失不见。他眉头紧蹙，眼中掠过一丝疑虑，但此刻形势危急，容不得他细查，只能带着洛酥加速向上冲去。
洛酥低下头，掩去眼底翻腾的惊涛骇浪。
云烨…
顾昀烨…
玉坠…
残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