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玉坠秘语，裂痕难抚
夜风穿过荒古山林，带来草木清香，却吹不散队伍中凝固的沉闷。
顾昀烨背对众人，负手立于月光之下，身姿挺拔依旧，却无端透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冷。他周身气息已彻底平复，深不可测，仿佛方才在血池下的短暂失态只是众人的错觉。
凌澈不动声色地将洛酥护在身后更安全的位置，目光锐利如鹰，紧紧锁住顾昀烨的背影，仙力在经脉中无声流转，戒备提升到极致。白曜挠了挠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选择靠近墨汐，压低声音：“这气氛…俺咋觉得比下面还吓人？”
墨汐手中灯笼幽光闪烁，映照着她清冷的面容。她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摇头，目光扫过顾昀烨和洛酥，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忧虑。
洛酥站在原地，指尖在宽大衣袖的遮掩下，紧紧攥着那枚冰凉刺骨的玉坠。那悲伤的、眷恋的意念碎片，如同最纤细却最坚韧的丝线，不断缠绕着她的心神。
“…找到你…”
“…逆天…”
“…烨…”
每一个模糊的字眼，都像一把小锤，重重敲打在她对顾昀烨的认知上，将那些原本被忽略的细节——他超乎常理的强大、他对古老遗迹异乎寻常的了解、他眼底深处偶尔掠过的偏执与苍凉——全部敲得松动起来，指向那个她不敢深思的可怕猜测。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夜气，试图让自己混乱的心绪平复下来。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无论顾昀烨是谁，有何目的，她必须冷静。
就在这时，袖中的玉坠再次传来异动。并非情绪波动，而是一股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能量流，顺着她的指尖，试图涌入她的经脉。
洛酥心中一动，立刻分出一丝极其细微的神识，小心翼翼地接触那股能量。
刹那间，几个更加清晰的画面碎片冲入她的脑海！
不再是模糊的血色，而是一片璀璨却破碎的星空。一名身着远古服饰、看不清面容的女子，正将一枚发着光的物体（正是这玉坠！）奋力投向虚空裂缝！她回眸一瞥，眼中是无尽的绝望、不甘，还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紧接着，画面跳转，是另一道模糊却威仪万千的身影（似乎是一名男子），立于崩塌的天地之间，发出痛苦到极致的嘶吼，周身爆发出毁天灭地的能量…
“呃…”碎片化的信息冲击让洛酥太阳穴突突直跳，忍不住发出一声极轻的痛哼，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
“酥酥？”凌澈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异常，立刻转身扶住她，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怎么了？是不是下面受伤了？”他的目光警惕地扫过顾昀烨。
顾昀烨的背影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但他没有回头。
“没…没事。”洛酥借势稳住身形，强行压下脑海中的翻腾，摇了摇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只是有点脱力，刚才下面消耗太大了。”她绝不能在此刻暴露玉坠的存在和获得的信息。
凌澈眉头紧锁，明显不信，但见她不愿多说，也不再追问，只是渡过去一丝温和的仙力帮她调理气息，同时心中的疑虑和戒备更重。他几乎可以肯定，酥酥和顾昀烨在血池之下，绝对发生了超出他们叙述的事情！
白曜凑过来，掏出一个玉瓶：“俺这有妖界特产的固元丹，效果嘎嘎好，酥酥你快嗑两颗！”
墨汐也轻声道：“此地虽已离开遗迹范围，但仍在古战场外围，不宜久留，需尽快寻一处绝对安全之地调息。”
他们的关心让洛酥心中一暖，稍稍驱散了那彻骨的寒意。她接过丹药服下，点了点头。
始终沉默的顾昀烨终于转过身。他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有些透明，眼神已经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仿佛刚才那个急切开启传送阵、周身散发着阴霾气息的人不是他。
他目光扫过洛酥苍白的脸，在她衣袖处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快得无人捕捉，随即淡淡开口：“东北方向三百里，有一处废弃的古修洞府，禁制尚存，较为隐蔽，可暂做休整。”
他又知道了。
这种无所不知、仿佛对这片古老地域了如指掌的表现，此刻在洛酥和凌澈听来，格外刺耳。
凌澈冷声道：“顾道友似乎对此地异常熟悉。”
顾昀烨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淡无波：“早年游历时，偶然获得过一些残缺的古地图罢了。”依旧是毫无新意的托词，甚至连敷衍都显得漫不经心。
气氛再次僵住。
白曜看看脸色冰冷的凌澈，又看看面无表情的顾昀烨，赶紧打圆场：“啊哈哈，有地方歇脚就好！管他怎么知道的呢！俺都快累瘫了，赶紧走吧走吧！”
墨汐也轻轻点头：“当务之急是恢复状态。”
洛酥垂下眼睫，轻声道：“听顾大哥的安排吧。”她需要时间和空间来理清思绪，研究玉坠，而非此刻撕破脸皮的质问。在没有确凿证据和足够实力之前，维持表面的平静是唯一的选择。
顾昀烨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想从她顺从的表象下看出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漠然转身：“跟紧。”
他率先化作一道流光，朝着东北方向掠去。
凌澈护着洛酥立刻跟上，白曜和墨汐紧随其后。
一路无话。只有夜风在耳边呼啸。
三百里距离，对于他们而言不算什么。很快，一座隐藏在瀑布之后、入口有着微弱禁制波动的洞府出现在眼前。
顾昀烨随手打出几个法诀，那原本黯淡的禁制光芒微微一亮，随即开启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入口。手法熟练得根本不像是第一次来。
进入洞府，内部颇为宽敞，石床石凳俱全，虽然积了薄灰，但确实是一处不错的临时落脚点。
“此地禁制可隔绝气息，各位可放心调息。”顾昀烨说完，便独自走到洞府最深处的一个角落，盘膝坐下，闭目不语，彻底隔绝了与外界交流的可能。他周身的气息再次变得晦涩难明，仿佛陷入了某种深沉的自我封闭状态。
凌澈冷哼一声，在洞口附近布下几重自己的防护禁制，然后对洛酥柔声道：“酥酥，你在此处调息，我为你护法。”他刻意选了一个离顾昀烨最远的位置。
白曜大大咧咧地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始运功驱散体内残余的煞气。墨汐则安静地坐在一旁，擦拭着她的本命灯笼，目光偶尔掠过洞内三人，若有所思。
洛酥坐在石床上，假装闭目调息，神识却全部沉浸在那枚玉坠之上。
她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微弱的灵力，再次触碰那冰凉的材质。
这一次，没有剧烈的画面冲击。那断断续续的能量流似乎耗尽了力量，变得愈发微弱。但在这极致的微弱中，反而传递出两个更加清晰、仿佛用尽最后力气烙印下来的字眼：
“…救他…”
“…阻止…”
救谁？阻止什么？
洛酥的心猛地一沉。
她下意识地看向洞府深处那个孤绝冷漠的身影。
救他？
还是…
阻止他？
玉坠传来的意念充满了悲伤与恳求，却将这巨大的谜团和更沉重的抉择，无情地压在了她的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