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迷途沼泽，信任试炼
狭窄的通道向下倾斜，潮湿阴冷，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和某种植物腐败的气息。身后追兵的气息被厚重的岩层与顾昀烨最后扰乱天机的手段暂时隔绝，但每个人心头都如同压着一块巨石。
顾昀烨拉着洛酥，速度极快，脚步在湿滑的苔藓上却稳得出奇，仿佛行走于平地。他周身气息依旧内敛至极，只有握住洛酥手腕的指尖传来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道和…冰凉的体温。
凌澈紧随其后，仙剑微芒照亮前路，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紧盯着顾昀烨的背影，警惕不减反增。白曜和墨汐跟在最后，一个骂骂咧咧地清理着沾到袍角的黏腻苔藓，一个沉默寡言，灯笼幽光小心地收敛着，以免能量波动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条通道比想象中更长，曲折向下，仿佛通往地底深处。空气越来越湿重，带着一股淡淡的、令人头晕的甜腥味。
“这什么鬼地方？味道怪怪的。”白曜忍不住嘟囔，揉了揉鼻子。
“是腐骨沼泽特有的瘴气，吸入过多会侵蚀灵力，麻痹神识。”顾昀烨头也不回，声音平淡地解释，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收敛气息，以体内循环抵御。”
他甚至知道这里的瘴气特性！
凌澈的眉头锁得更紧，却依言照做，同时示意白曜和墨汐谨慎。此刻质疑无用，先脱离险境再说。
又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隐约传来水声和更为开阔的光线。通道尽头是一个被茂密扭曲的藤蔓遮掩的出口。
顾昀烨挥手拂开藤蔓，一片奇异的景象映入众人眼帘。
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沼泽。水面浑浊，冒着细密的气泡，漂浮着惨白的枯骨和奇形怪状的水生植物。扭曲的、枝干呈现不祥黑紫色的怪树从沼泽中伸出，树冠遮天蔽日，只投下斑驳破碎的黯淡光斑。空气中弥漫着那股甜腥的瘴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的薄雾，视线严重受阻，连神识探出都感到滞涩艰难，仿佛陷入泥潭。
这里的光线、声音、甚至法则都显得混乱而扭曲，给人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和压抑感。
“迷途沼泽…”墨汐轻声道，语气带着一丝凝重，“传闻此地是上古神魔战场的一角坠落形成，法则破碎，时空紊乱，极易迷失其中。”
“跟紧我，勿要踏错一步。”顾昀烨松开洛酥的手腕，率先踏入沼泽边缘那看似坚实的黑色泥地上。他步伐古怪，时而直线，时而曲折，仿佛遵循着某种特定的规律，避开那些看似无害实则可能暗藏杀机的水洼和草丛。
众人不敢怠慢，紧随其后，精确地踏着他的脚印前行。
沼泽寂静得可怕，只有脚踩在湿软地面发出的轻微噗嗤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不知名生物的怪异呜咽。那瘴气无孔不入，即便收敛了气息，依旧能感到丝丝缕缕的阴冷能量试图钻入体内，侵蚀灵力。
洛酥默默运转功法抵抗，袖中的玉坠在此地似乎更加冰凉了，却再无其他反应。她看着前方顾昀烨那挺拔却透着孤绝的背影，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到底是谁？为何对这等绝地如此熟悉？那玉坠中的“救他”又究竟是何意？
“咔嚓。”
一声极轻微的脆响自身侧传来。
白曜脸色一僵，他脚下似乎踩碎了什么硬物。低头一看，竟是一截被淤泥半掩的、闪烁着微弱磷光的骸骨！
就在骸骨碎裂的瞬间——
“咕噜噜——”
众人身旁一片看似平静的水洼猛然沸腾起来，浑浊的水泥翻涌，一条粗壮无比、覆盖着黑色鳞甲、长满吸盘的巨大触手猛地探出，带着腥臭扑鼻的恶风，快如闪电地卷向离得最近的白曜！
那速度之快，远超众人反应！
“小心！”凌澈惊喝，仙剑疾斩而出，却明显慢了一拍！
白曜骇然欲退，但那触手散发出的威压竟让他周身妖力一滞！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黑影比凌澈的剑光更快！
顾昀烨仿佛未卜先知，在白曜踩碎骸骨的瞬间已然侧身，并指如刀，一抹凝练到极致的黑色幽光自他指尖迸发，并非斩向那庞大的触手，而是精准无比地点向触手下方某处看似毫无异常的水面！
“噗！”
一声闷响，仿佛什么核心被击碎。
那凶恶卷来的巨大触手猛地一颤，动作瞬间僵滞，然后如同失去了所有力量般，软塌塌地砸落回泥水中，溅起漫天恶臭的泥点。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从触手出现到被解决，不过瞬息。
顾昀烨缓缓收回手指，指尖那抹令人心悸的黑色幽光悄然散去，他脸色似乎又苍白了一分，呼吸有极其细微的紊乱，但很快平复。
他看也没看那瘫软的触手，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白曜，语气依旧平淡：“此地一草一木，一骨一水，皆可能触动上古残留的禁制或引来栖息魔物。管好你们的脚。”
白曜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哑口无言，刚才那一刻的死亡阴影是如此真实。他悻悻地嘟囔了一句：“…知道了。”
凌澈收回仙剑，看着顾昀烨的眼神更加深邃难辨。刚才那一下，速度、力量、还有那精准到可怕的判断，绝非普通修士所能为。他甚至没看清顾昀烨攻击的是什么。
洛酥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确信，顾昀烨绝对早就知道那里有危险！他看似漠不关心，实则时刻关注着所有人的位置和动作，才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他是在保护他们？可为什么？
“走。”顾昀烨不再多言，继续前行。
经过这一遭，队伍气氛更加沉默和诡异。信任的裂痕仍在，但一种更复杂的、掺杂着恐惧、依赖和强烈探究欲的情绪在弥漫。
又深入了沼泽一段距离，周围的瘴气越发浓郁，光线昏暗如同黄昏。
突然，顾昀烨停下脚步，猛地抬头望向沼泽深处某个方向，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骤然闪过一抹极其骇人的厉色！周身那收敛到极致的气息甚至控制不住地泄露出一丝，冰寒、古老、充斥着毁灭意味，虽然只有一刹那，却让身旁的洛酥如坠冰窖，血液几乎冻结！
“怎么了？”凌澈立刻察觉到他这罕见的失态，紧张问道。
顾昀烨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盯着那个方向，侧耳倾听着什么，眉头紧锁，仿佛在抵御某种无形的冲击，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洛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除了浓得化不开的瘴雾和扭曲的怪树，什么也看不到。但她袖中的玉坠，却在此时毫无征兆地剧烈发烫！一股强烈到极致的悲伤、恐惧、还有一丝…愤怒的情绪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入她的识海！
那不再是模糊的意念，而是几乎凝聚成形的画面碎片——一双巨大无比的、猩红的、充斥着疯狂与痛苦的眸子，在无尽虚空中猛然睁开！
“啊…”洛酥猝不及防，被这股庞大的情绪洪流冲击得闷哼一声，踉跄了一下，脸色瞬间煞白。
“酥酥！”凌澈急忙扶住她。
顾昀烨猛地回过神，那骇人的气息瞬间消失无踪，他看向洛酥，眼神复杂无比，有探究，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焦灼，甚至还有一丝…被他强行压下的恐慌？
“你感觉到了什么？”他盯着洛酥，声音低沉得有些沙哑。
洛酥强忍着识海的翻腾，抬头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心脏狂跳。
他…也感觉到了？那双眼睛…是什么？
“没…没什么…”她下意识地隐瞒了玉坠的异动，只是勉强道，“只是瘴气入体，有些头晕。”
顾昀烨凝视着她，似乎想从她苍白的脸上找出破绽。周围的瘴雾无声流动，将他的面容映照得晦暗不明。
良久，他才缓缓移开视线，声音恢复了冷硬：“此地不宜久留，尽快穿过沼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