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幽瞳低语，裂隙微光
迷途沼泽的死寂被一声非人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怖嘶鸣打破。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震荡在所有人的识海深处，充满了亘古的怨毒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正在苏醒的饥饿感。
“呃！”白曜闷哼一声，捂住耳朵，妖瞳骤缩，显露出本体受到震慑的惊惧。墨汐手中的灯笼幽光剧烈摇曳，几乎熄灭，她周身的鬼气都紊乱了一瞬。凌澈脸色发白，仙剑嗡鸣，自主护体，但他持剑的手微微颤抖。
洛酥更是首当其冲，那嘶鸣与玉坠传来的情绪碎片混合，让她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针扎进神魂。她几乎站立不稳，全靠凌澈搀扶。
而顾昀烨——
他站在那里，背影僵硬如铁。那声嘶鸣响起时，他周身的气息再次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像是平静海面下骤然翻涌的致命暗流，又被他以莫大意志力强行压下。他没有回头，但紧握的双拳指节泛白，手背上甚至有细微的青筋隐现。
“那…那是什么东西？”白曜声音发颤，再无之前的跳脱。
“不知道。”顾昀烨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一种极力压抑后的沙哑，“但被惊醒了。不想变成它的点心，就立刻走！”
他不再遵循之前那套规避步伐，速度陡然提升到极致，如同一道撕裂瘴雾的鬼影，径直朝着一个方向冲去。那决绝的姿态，仿佛身后有灭顶之灾追赶，又仿佛前方有什么东西在强烈地吸引着他。
“跟上！”凌澈当机立断，拉起洛酥，毫不犹豫地跟上。白曜和墨汐也压下心中骇然，拼命催动灵力紧随。
沼泽仿佛活了过来。脚下的泥地开始变得越发软烂粘稠，发出咕嘟的吮吸声，试图拖慢他们的脚步。周围那些扭曲的怪树枝丫无风自动，像是一只只鬼爪般拦路抽打。浓稠的瘴气翻涌，凝聚成各种扭曲痛苦的鬼面，发出无声的尖啸，干扰心神。
更可怕的是，那来自沼泽深处的恐怖威压正在迅速靠近，带着令人窒息的恶意。浑浊的水洼接连沸腾，更多奇形怪状、被魔气侵蚀的水生魔物被惊动，疯狂地扑击而来。
顾昀烨再无保留。
他身形飘忽，每一次闪烁都恰到好处地避开最危险的攻击路线。他甚至不再出手击杀那些魔物，只是用最简洁、最省力的方式——或是一指点偏攻击，或是一缕气劲震开扑来的毒虫，或是步伐变幻引动残存禁制暂时困住追兵——为队伍开辟出一条险象环生的通路。
他的动作精准、高效、冷酷到了极致，仿佛一台计算精密的杀戮机器，对这片绝地的了解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每一次看似惊险的避让，都妙到毫巅；每一次微小的引导，都恰到好处。
凌澈、白曜、墨汐不得不全力出手，剑光、妖火、鬼术纵横交错，击退从侧翼和后方袭来的攻击，打得异常艰难。他们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顾昀烨展现出的这种对危险的预判和利用环境的能力，绝非常人！
洛酥被凌澈护在身后，她一边努力抵御瘴气和识海冲击，一边紧紧盯着顾昀烨的背影。他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每一次动用力量，侧脸的线条都绷紧一分，那冰冷的表象下，仿佛有岩浆在奔涌。袖中的玉坠持续发烫，那股悲伤与愤怒的情绪愈发清晰，甚至…带上了一丝微弱的指引感，指向顾昀烨奔行的方向。
他到底在找什么？他和那恐怖的存在，以及玉坠的情绪，究竟有何关联？
“左边！那棵树是空的！”激战中，顾昀烨突然冷声喝道，指向一株半边焦黑、半边却开着诡异红花的巨树。
凌澈毫不迟疑，一剑斩出，仙光撕裂树干，果然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倾斜的漆黑树洞，里面散发出更古老更阴冷的气息。
“进去！”顾昀烨命令道，同时反手一掌拍向身后追来的几只鳞甲魔鳄，掌风阴柔，却将它们巧妙地引向另一群扑来的飞翼毒蝠，让它们自相残杀起来。
“这下面是什么？”白曜惊疑不定，树洞内的气息让他本能地感到抗拒。
“生路，或者死路。”顾昀烨语气没有任何起伏，“留在上面，必死无疑。”
那恐怖的嘶鸣再次响起，似乎近在咫尺！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腐蚀性能量的黑色波纹从沼泽深处扩散开来，所过之处，怪树枯萎，泥沼沸腾！
没有时间犹豫了！
“走！”凌澈率先护着洛酥冲入树洞。白曜和墨汐一咬牙，也紧随其后。
顾昀烨是最后一个进入的。在他身影没入树洞的刹那，他屈指一弹，一点微不可察的黑芒没入洞口边缘的符文。符文一闪，那被劈开的树干竟缓缓蠕动愈合，将洞口彻底封死，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和那可怕的黑色波纹。
树洞内是一条陡峭向下、完全由古老根系纠缠形成的天然甬道，极其狭窄，光线彻底消失，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喘息和灵力运转时微弱的光芒。
暂时安全了。
但气氛却比在外面时更加凝滞。
黑暗中，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最前方的顾昀烨身上。
他背对着众人，单手撑着湿滑的根壁，微微低着头，肩膀似乎难以抑制地轻轻颤抖了一下，发出一声极轻极轻的、仿佛压抑到极限后漏出的闷哼。
虽然转瞬即逝，但在死寂的黑暗中，却清晰得令人心惊。
凌澈的仙剑微微抬起，光芒照亮方寸之地，也照亮了顾昀烨脚下——那里，一滴深色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液体，正无声地渗入根系泥土之中。
血腥味。
虽然极其淡薄，却真实存在。
他受伤了？什么时候？刚才掩护他们的时候？还是…更早之前？
洛酥的心猛地一揪，袖中的玉坠那滚烫的温度，似乎也带上了一丝灼人的痛楚。
黑暗中，顾昀烨缓缓直起身，转了过来。他的脸在仙剑微光下依旧苍白，却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洛酥身上，停留了一瞬。
“休息一刻钟。”他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异样，“前面还有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