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残剑悲鸣，心渊回响
死寂。
石窟中只剩下那柄断剑微弱却执拗的黑金光芒，以及顾昀烨压抑到极致的、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那行泪痕在他苍白的脸上清晰无比，像一道灼伤的印记，烫得所有人都不敢出声。
洛酥心中的惊涛骇浪难以平息。那画面中的深情与决绝，那不容于世的悲壮，与她袖中玉坠的情绪，与顾昀烨此刻的痛苦，完美地契合在一起。一个荒谬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撞入她的脑海——顾昀烨，与那画面中的男子有关！甚至…他就是？！
就在这时，那祭坛上的断剑再次发出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悲鸣。剑身上的裂纹似乎扩大了一丝，一股更浓郁的神魔交织气息弥漫开来，带着无尽的哀伤与不甘。
顾昀烨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那声悲鸣狠狠刺穿。他踉跄一步，几乎站立不稳，抬手死死按住自己的心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喉咙里溢出痛苦到极致的闷哼。
“顾昀烨！”洛酥再也忍不住，冲上前去想要扶住他。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手臂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柄断剑上的宝石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道混合着纯粹神光与浓稠魔气的能量流猛地射出，却不是攻击任何人，而是精准地、迅疾地没入了洛酥手中的玉坠！
“嗡——！”
玉坠剧烈震颤，发出前所未有的嗡鸣，灼热感瞬间飙升，洛酥只觉得掌心一阵剧痛，仿佛要被融化！那玉坠挣脱了她的掌控，悬浮到半空，光芒大放，与断剑宝石交相辉映！
紧接着，更庞大的记忆碎片，不再是模糊的画面，而是近乎真实的场景，强行灌入每个人的识海！
这一次，主角不再是那对神魔眷侣，而是……一个少年。
一个身穿朴素白衣，眼神却清澈坚定得惊人的少年。他跪在一处云雾缭绕的神殿前，额头抵着冰冷的玉阶，一遍遍地祈求着什么。神殿内传出冰冷威严的呵斥：“痴心妄想！神魔不两立，此乃天地铁律！你再执迷不悟，便废你神格，永堕凡尘！”
少年倔强地抬头，眼中是全然的信仰与无畏：“若神律便是无情，要这神格何用？她若入魔，我便为她荡平魔渊！若天地不容，我便为她…逆了这天！”
……
画面转换。少年已成长为青年，风姿卓绝，却眉宇间带着化不开的忧郁与偏执。他走遍六界边缘，寻找着传说中能融合神魔之力的混沌源石。他一次次失败，一次次受伤，周身气息渐渐变得不稳定，神圣中掺杂了令人不安的疯狂。他对着虚空喃喃自语，眼神炽热得可怕：“等我…我一定会找到办法…我们一定能在一起…”
……
最后的画面，是他终于成功！他手持一柄新铸的长剑，剑身流淌着和谐却又危险的黑金光芒。他狂喜地奔向一个方向，眼中是失而复得的璀璨光芒，嘴里呼唤着一个名字——那名字却被强大的力量模糊，只剩下一片炽热的情感波动。
然而，等待他的，却不是期盼中的身影，而是……铺天盖地的神罚与魔袭！来自他最敬重的师门，来自她誓死守护的族群！
画面在无尽的背叛、厮杀、绝望的怒吼和那柄长剑不堪重负的断裂声中戛然而止！
“噗——！”
顾昀烨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他双手撑地，肩膀剧烈颤抖，黑发垂落，遮住了他此刻的表情，但那压抑不住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喘息，却比任何哭嚎都更令人心悸。
玉坠的光芒黯淡下去，“啪嗒”一声掉落在洛酥脚边，温热依旧，却不再灼人。
真相，如同被血浸透的碎片，拼凑出一个骇人却无比清晰的轮廓。
那少年，那青年，就是顾昀烨的过去！
他并非普通的修士！他来自神界，甚至可能曾拥有极高的地位！而他竟为了一个魔族女子，叛出神界，甚至试图逆天改命，熔铸神魔之力！
那柄断剑，是他的杰作，也是他的噩梦！
那玉坠…是他为那女子所做？里面承载的，是那女子的神识碎片？还是他自身无法磨灭的执念？
洛酥呆呆地看着跪地不起的顾昀烨，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所以，他那深不见底的痛苦，他那看似冷漠的疯狂，他对此地的熟悉，他对玉坠的反应…一切都有了解释。
他不是敌人。他是一个…被命运和自己逼到绝境的可怜人。
凌澈、白曜、墨汐也彻底震撼了，久久无言。他们猜过顾昀烨来历不凡，却万万没想到竟是如此惊世骇俗、不容于天地的一段过往。神界叛徒？痴恋魔女？试图颠覆法则？任何一条传出去，都足以引发六界震荡！
凌澈手中的仙剑微微垂下，眼中的警惕被复杂的情绪取代。白曜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神古怪地看着顾昀烨。墨汐周身的鬼气波动着，灯笼幽光闪烁不定。
良久，顾昀烨颤抖的呼吸渐渐平复。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站起身。脸上泪痕未干，嘴角血迹殷红，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抬起的眼睛，却不再是之前的深寒或嘲讽，而是一片死寂的空洞，以及空洞之下汹涌的、足以毁灭一切的绝望。
他看了一眼那柄断剑，眼神如同在看自己支离破碎的灵魂。然后，他目光转向洛酥，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现在…你们知道了。”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这句话，已然说明一切。
“为什么…”洛酥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为什么带我们来这里？”
顾昀烨空洞的目光掠过她，望向幽暗的甬道更深处，那里似乎还有路。“因为…答案不止于此。”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因为‘她’…或许还有一丝残迹，被封印在这条路的尽头。”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回到洛酥脸上，那空洞中骤然迸发出一丝令人心惊的、扭曲的希冀：“也因为…你手里的东西，能感应到‘她’。你能…带我找到‘她’。”
最后一句，几乎是卑微的祈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洛酥身上。
顾昀烨的秘密已然揭开一角，血腥而悲怆。前路似乎通往更深的禁忌之地。而钥匙，仿佛就握在洛酥手中。
去，还是不去？
信任，还是决裂？
洛酥看着顾昀烨那双绝望与希冀交织的眼睛，又感受着脚边玉坠传来的、与那断剑隐隐共鸣的温热，一咬牙，弯腰捡起了玉坠。
“带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