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残响指引，深渊共行
顾昀烨深深看了洛酥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感激，有绝望，有一丝重新燃起的、摇摇欲坠的疯狂，最终都沉淀为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他没有说谢谢，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仿佛任何一个稍重的动作都会让他此刻勉强维持的平静彻底崩碎。
他转身，不再看那祭坛上的断剑，仿佛那是一件会灼伤他灵魂的物什，只哑声道：“跟紧。”
声音依旧嘶哑，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引领意味。
他率先走向那条通往更深处黑暗的甬道。背影挺拔却莫名透着一股孤寂与苍凉，仿佛承载着万古的悲伤。
洛酥毫不犹豫地抬步跟上。凌澈眉头紧锁，仙剑虽未完全归鞘，但剑尖已然垂下，他快步走到洛酥身侧，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并行。白曜啧了一声，挠了挠头，也跟了上去，金瞳中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好奇、警惕，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唏嘘。墨汐无声地飘在最后，幽蓝的灯笼光芒将几人的影子在甬道壁上拉得忽长忽短，鬼气森森却并未带来威胁感，反而像是一重沉默的守护。
甬道向下倾斜，空气愈发潮湿阴冷，那股神魔交织的混乱气息也更加浓郁，几乎凝成实质，压在每个人的心头。石壁不再是粗糙的岩体，开始出现人工雕琢的痕迹，古老的符文若隐若现，大多已经残缺，却仍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力量余波。
这里绝非天然形成，更像是一处被遗忘甚至被刻意隐藏的遗迹。
顾昀烨对这里熟悉得令人心惊。他脚步不停，甚至无需辨认，总能避开地面上偶尔出现的隐藏裂缝或是壁上残留的、极其微弱的陷阱波动。他的指尖偶尔会无意识地拂过壁上一个模糊的刻痕，每一次触碰，他周身的寂寥之气便浓重一分。
洛酥手中的玉坠持续散发着温热，并且开始出现一种极有规律的、脉搏般的轻微跳动。跳动的频率与顾昀烨身上那压抑的悲伤隐隐共鸣。她忍不住低声问：“这玉坠…到底是什么？它和…‘她’，有什么关系？”
走在前方的顾昀烨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没有回头，沉默了足足三息，才用一种仿佛从极远地方飘来的声音回答：“…魂玉。能温养…残魂碎片。”
仅此一句，便不再多言。
但信息已足够惊人。温养残魂？这玉坠并非简单的信物或纪念品，它是一件至宝！而里面温养的，极可能就是那位魔族女子的残魂！所以它才会对那断剑、对此地产生如此强烈的反应！
所以顾昀烨才会说，只有她能带他找到“她”！
洛酥的心沉甸甸的。她握紧了手中温热的玉坠，感受着那仿佛心跳般的搏动，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这缕残魂，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吗？能感受到顾昀烨这万载不变的痛苦与执念吗？
就在这时，玉坠的搏动突然变得急促起来，温度也陡然升高，指向左侧一条更加狭窄、几乎被黑暗完全吞噬的岔路。
“这边。”顾昀烨立刻转变方向，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这条岔路更加难行，逼仄得仅容一人通过，且弥漫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湮灭气息，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和声音。凌澈毫不犹豫地抢前半步，仙光微亮，护在洛酥身前。白曜低吼一声，周身妖力涌动，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墨汐手中的灯笼光芒也收缩凝聚，照亮脚下方寸之地。
顾昀烨却仿佛毫无所觉，只循着那玉坠指引的方向，一步步深入黑暗。他的侧脸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愈发削瘦苍白，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近乎病态的偏执希望。
突然，他猛地停下脚步。
前方已到尽头。一面巨大的、光滑如镜的黑曜石壁挡住了去路。石壁之上，刻满了比外面更加复杂、更加古老的封印符文，这些符文甚至还在缓缓流动，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强大压制力。而在石壁正中央，有一个凹槽，形状…与洛酥手中的玉坠一模一样！
玉坠在洛酥手中剧烈震颤，发烫，几乎要脱手飞出，直冲向那凹槽！
“就是这里…”顾昀烨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他猛地转头看向洛酥，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近乎崩溃的渴望与哀求，“…帮我…”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洛酥身上。
这面石壁之后，封印着什么？是那位魔族女子残存的痕迹？还是一个更大的陷阱？顾昀烨的状态明显不对，他的理智似乎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全部心神都被石壁后的东西所占据。
凌澈下意识地想开口阻止，白曜也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
洛酥看着顾昀烨那双几乎被绝望和希望撕裂的眼睛，又感受着掌心玉坠那急切而悲鸣般的搏动。她想起了画面中少年神尊的无畏，青年铸剑师的疯狂，以及那场毁灭性的背叛…
她一咬牙，在同伴们出声前，上前一步，将手中滚烫的玉坠，精准地按入了那个凹槽之中！
“嗡——！”
玉坠严丝合缝！整个黑曜石壁猛地一震！其上流转的古老符文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形成一个巨大的、旋转的光阵！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磅礴、更加古老、更加悲伤的神魔气息如同潮水般从石壁后汹涌而出！
光芒渐熄。
那面光滑的黑曜石壁，无声无息地从中裂开一道缝隙，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后面更加深邃无垠的黑暗。
一股冰冷而悲伤的风，从门后吹出，带着万古的寂寥。
顾昀烨死死地盯着那敞开的入口，身体僵直，呼吸停滞。
门后，会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