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裂痕微光，前路抉择
甬道内死寂无声，只有几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和顾昀烨滴落的血珠砸在地面的轻响。那扇重新闭合的黑曜石门仿佛一道界碑，隔开了两个世界——门外是现实的残酷与未解的谜团，门内是万古的悲恸与绝望的封印。
良久，凌澈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收起仙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乏：“此地不宜久留。刚才的动静太大，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他的目光扫过顾昀烨，带着审视与仍未散去的警惕，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凝重。
白曜甩了甩手腕，咧了咧嘴，似乎想说什么轻松的话缓和气氛，但看到顾昀烨那副魂不守舍、濒临破碎的模样，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烦躁地揉了揉一头金发。墨汐无声地靠近洛酥，灯笼的幽光柔和地笼罩着她，带来一丝阴冷却令人安心的凉意。
洛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悸与重重疑虑。她走到顾昀烨面前，蹲下身，看着他低垂的头颅和紧绷的脊背，轻声道：“顾昀烨，我们得走了。”
顾昀烨没有反应，仿佛凝固成了雕像。
洛酥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轻轻搭在他微微颤抖的手臂上。触手一片冰凉，还带着细微的、对抗封印残余力量后的痉挛。“她拼尽最后力气警示我们，不是为了看你在这里消沉下去。她说‘活下去’。”
最后三个字，她加重了语气。
顾昀烨的身体猛地一颤，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
那双曾深邃含笑的眼，此刻只剩一片荒芜的血红，泪水与血污混杂在苍白的脸上，狼狈不堪，却又透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脆弱与疯狂边缘的挣扎。他看着洛酥，眼神空洞，仿佛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
“蚕食…目标…是你…”他嘶哑地重复着那几个破碎的词，眼神逐渐聚焦，一种极致的痛苦和某种可怕的明悟在他眼中交织，“…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
他的话戛然而止，猛地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硬生生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只是用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看着洛酥，那眼神里有滔天的恨意，有深不见底的愧疚，还有一种…仿佛看着注定陨落之星的悲悯。
洛酥的心狠狠一沉。他果然知道更多！那个“他”是谁？清玄？还是另有其人？目标是她体内的…魔神本源？还是…那更深层的、她自己都未知的东西？
“你知道什么？那个‘他’是谁？”洛酥抓紧他的手臂，追问道。
顾昀烨却猛地闭上了眼睛，剧烈地喘息了几下，再睁开时，眼底的疯狂与脆弱被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强行压下，虽然那冷静薄如蝉翼，仿佛一触即碎。他挣脱洛酥的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避开了她的目光。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冰冷的决断，“凌澈说得对，先离开这里。”
他显然不愿多说，或者说，不能多说。
洛酥看着他刻意挺直的、却依旧难掩虚弱的背影，知道再问下去也无济于事。眼前的顾昀烨，就像一座布满裂痕的冰山，表面勉强维持着冷静，内里却已是岩浆翻涌，濒临爆发或彻底崩塌。
“能走吗？”凌澈皱眉问道，语气公事公办。
顾昀烨嗯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率先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脚步虽有些虚浮，却异常坚定，仿佛要将所有情绪都踩碎在脚下。
一行人沉默地沿着原路返回。气氛比来时更加压抑沉重。
经过那处祭坛时，那柄断剑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黑金色的光芒似乎黯淡了许多，仿佛也感应到了那冰封之地发生的一切，一同沉浸在悲伤之中。顾昀烨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侧头看一眼，仿佛那已是一件与他无关的旧物。
洛酥却忍不住多看了那断剑一眼。少年神尊的誓言，青年铸剑师的疯狂，神魔共伐的绝望…这些画面在她脑中挥之不去。她袖中的玉坠也安静下来，温热褪去，只剩下一片温凉，如同一声疲惫的叹息。
他们很快走出了这条隐秘的甬道，回到了相对开阔的地下遗迹主通道。重新感受到相对“正常”的混乱灵气，几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那冰封空间的绝对死寂和压迫感实在令人窒息。
“接下来怎么办？”白曜看向洛酥和凌澈，下意识地忽略了状态明显不对的顾昀烨，“这鬼地方邪门得很，我看咱们还是尽快找到出去的路为好。”
凌澈沉吟片刻：“此地与神界关联甚深，方才那封印更是涉及极高层面的力量。我等误入此地，已窥见不该窥见之秘，恐已卷入极大的麻烦之中。当务之急，确是尽快离开，并将此地情况禀报…”他顿了一下，似乎不知该向谁禀报，天宫？还是如今态度不明的神界高层？
“禀报？”顾昀烨忽然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讥讽与疲惫，“向谁禀报？向那些道貌岸然、视万物为刍狗的神尊？还是向那个…处心积虑布下此等绝阵的‘他’？”
凌澈语塞，脸色有些难看。
洛酥心中一动，看向顾昀烨：“你知道出去的路？”
顾昀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头望向通道幽暗的深处，眼神缥缈：“既然他引我们来此，不会没有后手。那条路…恐怕不会太平。”
他口中的“他”，再次让众人心头蒙上阴影。
就在这时，整个遗迹忽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远处传来隐隐的轰鸣声，仿佛有什么巨大的机关被启动了。
“看来，没时间犹豫了。”顾昀烨眼神一凛，那强撑的冷静终于染上了一丝锐利，“跟我来。”
他选择了一个方向，快步走去。这一次，他的步伐不再虚浮，反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洛酥与其他三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与决断。无论前路如何，无论顾昀烨隐瞒了多少，此刻，他们唯有共同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