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没亮透我就出门,
这身子骨像架旧板车,
轮子吱嘎响过田埂。
可头顶总悬着什么,
一只斑鸠跟着飞,
翅膀扑棱棱,
把晨光搅成碎银子。
晌午穿过集市,
箩筐挤着箩筐,
我像粒黑豆滚在竹匾里。
耳朵灌满吆喝声,
那斑鸠却叫得更清亮了,
穿过蒸笼的白雾,
在扁担颤悠的节奏里打转。
黄昏拐进小巷,
身子沉得像袋湿麦子。
石阶缝钻出草茎,
勾住我磨薄的鞋底。
斑鸠突然敛了翅膀,
停在老烟囱上,
羽毛镀着最后的光。
夜里躺成根陈年树桩,
斑鸠收拢整片天空,
在我肩窝里,
落下暖烘烘的重量——原来它要的远方,
不过是我左胸第三根肋骨下,
那团跳动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