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陷入死寂。
“孩子?”苏晚意声音发紧,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统一什么口径?协议里没有这一条!”
傅承玺神色不变,语气冷静得近乎残酷:“协议里有一条,配合我应对家族一切事宜。”
“可这是欺骗!”苏晚意无法接受,“而且这怎么可能瞒得住?几个月后没有肚子,一切不就穿帮了?”
“不需要瞒那么久。”傅承玺目光看向窗外飞逝的夜景,“只需要一个过渡理由。比如,初期不稳定,需要静养,避开频繁的家宴。或者,之后可以借口‘意外流产’。”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讨论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商业方案。
苏晚意却听得心底发寒。他怎么能如此冷静地规划一场关于有孩子的“生死”?
“我不同意。”她攥紧手指,语气坚决,“这太荒谬了,也太……不尊重一个未曾存在的小生命。”
傅承玺转回头,深邃的目光锁住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那么,你有更好的办法应对爷爷接下来的持续施压?还是说,你愿意假戏真做,真的考虑生孩子?”
他的目光锐利,仿佛能看穿她心底最深的恐惧。
苏晚意脸色一白,瞬间无声。假戏真做?绝无可能!她签协议是为了救母亲保工坊,不是为了真的卷入豪门继承人的争夺里。
她的沉默在傅承玺意料之中。他缓和了语气,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这只是权宜之计。短期内打消老人的念头,为我们争取时间。半年,最多一年后,以感情不和或你‘身体原因’为由离婚,不会有人怀疑。”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件事,不需要你额外做什么。只需要在必要的时候,默认即可。其他的,我会处理。”
苏晚意内心剧烈挣扎。她痛恨欺骗,更痛恨用这种方式欺骗。但傅承玺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刀,剖开了现实。他们没有感情基础,两年后必定离婚,傅家不可能不要继承人,爷爷的催逼只会越来越紧。如果现在不找个借口挡回去,未来的麻烦只会更多。
“……没过多久?”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响起,“这个‘过渡期’要多久?”
“看情况。”傅承玺回答得模棱两可,“也许几个月,也许等到离婚前夕。”
这等于没说!苏晚意感到一阵无力。在这场博弈里,她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
“好。”她最终妥协,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我……配合。但这是最后一次额外的要求。”
傅承玺深深看了她一眼:“可以。”
周末,傅家老宅。
气氛比上次更加微妙。傅老爷子看着并肩而坐的两人,目光尤其在苏晚意腹部停留了片刻。
果然,茶过三巡,老爷子便开了口:“上次说的事,你们考虑得怎么样了?承玺年纪不小了,该定下来了。”
几位叔伯婶婶也立刻附和。
“是啊,早点要孩子,心也定。” “傅家这么大的家业,总得有人继承。” “晚意看着就是好生养的,抓紧时间啊。”
白芊芊坐在一旁,端着茶杯,嘴角带着一丝看好戏的冷笑。
苏晚意如坐针毡,手心冒汗,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傅承玺。
傅承玺面不改色,放下茶杯,声音平稳却掷地有声:“爷爷,孩子的事,不急。晚意身体底子有些弱,需要先调理一段时间。医生建议,近期不宜劳累,需要静养。”
这话一出,客厅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苏晚意。她没想到傅承玺会用这个理由,还说得如此……逼真。她下意识地微微低头,配合地做出些虚弱的表情。
傅老爷子眉头皱起:“身体弱?怎么回事?严重吗?”目光关切地看向苏晚意。
苏晚意头皮发麻,硬着头皮轻声回答:“谢谢爷爷关心,就是……有些气血不足,老毛病了,调理一阵就好。”她感觉自己脸颊发烫,这番谎话说得极其艰难。
“哦……”傅老爷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倒是没再多问,只是叮嘱道,“那就好好调理,需要什么补品尽管跟周姨说,或者让承玺去找最好的医生。”
“谢谢爷爷。”苏晚意低声应道,心里愧疚不已。
白芊芊却忽然轻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关切”:“苏小姐看着是挺单薄的。不过现在医学发达,好好调养肯定没问题。不知道找的是哪方面的专家?我认识几位很好的妇科圣手,可以介绍给苏小姐。”
这话看似好心,实则步步紧逼,试图拆穿。
苏晚意心头一紧,正不知如何回答。
傅承玺却冷冷开口,截断了白芊芊的话:“不劳白小姐费心。我已经安排了赵医生负责。”赵医生是他的私人医生,口风极严。
白芊芊被噎了一下,脸上有些挂不住,勉强笑了笑:“原来承玺哥哥都安排好了,那就好。”
傅明轩在一旁阴阳怪气地插嘴:“大哥真是体贴。不过调养归调养,有些该忙的‘正事’,也不能耽误太久啊,哈哈。”意有所指,十分下流。
傅承玺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傅明轩立刻闭了嘴。
这场催生风波,暂时被傅承玺以“身体需要调养”为由压了下去。但苏晚意能感觉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探究,尤其是白芊芊和傅明轩,显然并不完全相信。
回到别墅,苏晚意身心俱疲,只想立刻回房躲起来。
“等等。”傅承玺叫住她。
苏晚意脚步一顿,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难道还有后续?
傅承玺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
“这是什么?”苏晚意没有接,警惕地看着他。
“打开看看。”傅承玺语气不容拒绝。
苏晚意迟疑地打开盒子,里面竟然是一支极其精美的点翠蜻蜓簪!虽然小巧,但工艺精湛,羽毛色泽斑斓,金丝掐丝细腻无比,一看就知绝非俗物。
她瞳孔骤缩,呼吸几乎停滞!点翠!他怎么会有点翠簪子?还送给她?!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她猛地合上盒子,像烫手山芋一样想塞回给他。无功不受禄,更何况是这种意义不明、价值不菲的礼物。
傅承玺却没有接,只是看着她,目光深沉:“不是白送。下个月,集团有个重要慈善晚宴,需要女伴佩戴与主题相关的首饰。‘非遗保护’是主题之一。这支簪子很合适。”
苏晚意却不敢相信:“可是……这太……”
“算是提前预支的‘报酬’。”傅承玺打断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为你今天和未来可能需要继续的‘配合’。”
苏晚意瞬间明白了。这是封口费?还是补偿?或者又是新一轮的试探?他是不是想用这件她无法抗拒的东西,进一步拉她下水?
她看着那支在灯光下流光溢彩的点翠簪,心脏狂跳。作为一个修复师,她对这种蕴含着极致工艺和美学的古物几乎没有抵抗力。她太想拿在手里仔细研究一番了。
理智和渴望在疯狂拉扯。
最终,对专业的痴迷暂时占据了上风。她紧紧攥着盒子,指节泛白,低声道:“……谢谢。晚宴结束后,我会归还。”
傅承玺说到:“随你。”说完,便转身上了楼。
苏晚意拿着那个沉甸甸的盒子,飞快地跑回自己房间,反锁上门。她背靠着门板,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她再次打开盒子,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支点翠蜻蜓簪,在灯光下仔细观赏。越看,她越是心惊。这工艺,这配色,这神韵……绝非近代仿品,至少是清中期以上的物件,保存得如此完好,简直罕见!
傅承玺就这么轻易地把它拿出来给她当“配饰”?他到底知不知道它的价值?
还是说……他此举另有深意?
她想起他刚才说的“预支的报酬”和“未来的配合”。
一个可怕的念头涌入她的脑海。
他会不会……根本就没打算短期后宣布“流产”?
他用这支珍贵的簪子,是不是在暗示她,这场“假孕”的戏码,需要演得更久,甚至……?
苏晚意手一抖,点翠簪差点滑落。她慌忙握紧,冰凉的触感却让她心底发寒。
她感觉自己仿佛落入了一张精心编织的网,而撒网的人,正耐心地一步步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