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国躺在床上,日子一天天过去。
头脑还算清楚,就是开口说话时,还是有些含混,吐字也不大清楚。
这段时间,妻子刘芬没少费心,请了好几个针灸师上门来治,可他的身子还是有没有多少好转的迹象。
好在有阿姨寸步不离地照料,喂饭、擦身、翻身,他这才从最初糟糕的状态里缓过劲来。
这天吃过早饭,他实在躺在床上实在闷的慌,便哑着嗓子让阿姨和刘芬扶自己坐起来。
阿姨赶紧拿了个抱枕,垫在他腰后,他靠着床坐起来,感觉舒服了些。
在家里躺了几个月,天天盯着屋里的天花板看,他无聊透了。
这天他望着窗外,细碎的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来,金色的光晕溢满屋子。
他突然生出个念头,出去透透气,晒晒太阳。
前段时间儿子张磊给他买了轮椅,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阿姨和刘芬一人架着他一条胳膊,小心翼翼地把他扶到轮椅上,又仔细掖好盖在腿上的薄毯,才慢慢推着他出了门。
初秋的太阳已经没有那么燥热了,洒在身上暖融融的,像裹了层薄纱,舒爽怡人。
抬头是干干净净的蓝天,连一丝云彩都没有,风里带着草木的清劲,吸进肺里,整个人都舒坦了不少。
阿姨推着轮椅慢慢走,刘芬跟在旁边,肩上挎着个小包,里面装着水杯、纸巾,还有他常用的药片,全都装的齐全。
耳边时不时传来一阵阵鸟鸣声,叽叽喳喳的,清脆又悦耳。
碧绿的树叶也有了一丝淡淡地黄色。
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他心情大好。
看着眼前这一切,连日来的郁闷也一扫而空。
他又想起以前在单位上班的日子,往事一暮暮浮现。
以前在局里当领导那会儿,他家的门槛差点被人踩断。
每到周末,总有下属拎着水果、牛奶上门,往沙发上一坐,陪着他拉家常,话里话外全是奉承。
“张局,您这眼光真是绝了,这事要是没您撑着,我们肯定办不成!”
“张局,您说的这话在理,听您一席话,比我们瞎琢磨好多了!”
听着那些恭纬的话,他嘴上不说,心里总有一股深深的满是和惬意。
陪小属聊天时间久了,刘芬总在一旁劝他:
“说语别总没完没了,人家也有自己的事。”
他每次都点头笑着对她说:
“知道了。”
可下次下属再来,他还是和往常一样,就提起话头一高兴就没完没了。
那会儿儿子张磊也常带着朋友来家里,有朋友求他办事时,他总会拍着胸脯对朋友说:
“明天我让我爸帮你问问这事。”
那时他的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骄傲,他看在眼里,心里更是得意。
那些求他办事的人,更是把姿态放得极低。
有人想调个岗位,托了好几层关系才找到他,不仅有好烟好酒招待,好话要说成一箩筐。
有人评职称卡了过不去,也会揣着材料找到他反复叮嘱:“张局,这事您就多费心。”
他总会笑着应下:“我尽力,办不好你别怨我。”
“张局说那里话,您尽力了就行,我相信您。”
还有邻居家孩子想进重点小学,提着一些礼物上门,对他满脸笑容。
他能办的事,他总是尽力去办,但是礼物坚决不收。
不管是谁来,脸上都堆满笑容,一口一个“张局。”
他们说话时都恭恭敬敬,生怕哪句说错让他不高兴。
“您看这事要是能成,我们全家都记您的情!”
对方总这么说。
他只要点头回应一句:
“我帮你问问。”
那人能立刻眉开眼笑,连声道谢着往外走。
就算他说:“这事有点难,我尽力吧。”
对方也会赶紧说:“没关系,您尽力就好。”
从不敢有半分不满。
那时候他出门也风光。
去单位路上,遇到的同事会主动递烟。
去菜市场买菜,摊主会多给几把青菜。
碰见总食笑着说:“张局您怎么有空来?”
又寒喧几句。
就连小区门口的保安,见了他都是点头哈腰。
他走在人群里,春风得意,总感觉浑身便不完的劲。
可现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