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那几块干巴巴的“救命粮”最终也没能完全填补余轻胃里的空虚。它们太硬,太小,对于一具急需能量生长的幼猫身体来说,顶多算是垫了垫底,勉强将那股烧心挠肝的饥饿感压下去些许。
他意犹未尽地舔着桌上最后一点碎渣,连爪子缝里的都不放过,内心盘算着是继续探索这间小屋寻找更多食物,还是先趴回垫子上节省体力——作为前社畜,他太懂得“节能模式”的重要性了。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轻响。
是门轴转动的声音。
余轻浑身一僵,几乎是本能地,哧溜一下从桌上窜了下来(动作比之前熟练了那么一丁点),飞快地钻到了桌子底下,只探出半个小脑袋,警惕地望向门口。
【有人来了?!是谁?】
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跳动。是这屋子的主人?会是什么样的人?好不好相处?会不会把他这只来历不明的小野猫扔出去?
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带着疲惫的叹息,一道纤细的身影侧身走了进来,又反手轻轻合上了门。
光线被遮挡了一瞬又恢复,余轻借着门外投入的微光,终于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他的”铲屎官(暂定)。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身量不高,穿着一声洗得有些发白的浅灰色衣裙,样式简单,明显是某种制式服装,但袖口和领口已经磨起了毛边。她的头发是墨黑色的,简单地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衬得肤色有些过于白皙,甚至透着一丝缺乏血色的苍白。
她的容貌极其清丽,眉眼如画,鼻梁挺翘,唇形姣好,但本该是青春明媚的脸上,却笼罩着一层难以化开的倦意和清冷。那双眸子,是罕见的浅琉璃色,本该很漂亮,此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缺乏神采,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重和忧虑。
她看起来很累。不是熬夜加班的那种累,而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长期被某种压力侵蚀的疲惫。
少女放下肩上一个看起来同样旧但干净的书袋,揉了揉眉心,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屋内。
然后,她的视线定格在了桌面上。
余轻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偷吃被发现了!】
他看到少女的琉璃色眼眸里闪过一丝疑惑,目光扫过桌上倾倒的小陶罐和散落的食物碎渣,又看了看掉落在桌脚旁的凳子和地上零星的食物残渣。
余轻屏住呼吸,已经做好了被呵斥、甚至被拎起来扔出去的准备。他甚至开始思考哪种逃跑路线比较顺畅。
然而,预想中的怒火并没有到来。
少女只是轻轻地、又叹了一口气。那叹息里没有不耐烦,反而带着一种淡淡的无奈,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她走上前,没有先去扶凳子,而是小心地拿起那个小陶罐,将桌上散落的几块干粮仔细地捡回去,盖上盖子放好。然后她才弯下腰,扶起那个小凳子,检查了一下没有摔坏,轻轻放回原位。
做完这一切,她的目光才再次扫向地面,正好对上了从桌底探头探脑、一脸心虚(自以为)的余轻。
四目相对。
余轻紧张得胡须都在抖。【要摊牌了吗?】
少女看着他,那双琉璃色的眸子里的薄雾似乎散开了一点,露出底下的一丝柔和。她蹲下身,平视着躲在桌底下的他,声音轻轻的,带着点疲惫的沙哑,却没有丝毫责怪:“是你弄的吗?”
“喵…”余轻下意识地发出一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音节,不知道是承认还是否认。
少女似乎也没指望他回答,自顾自地轻声说:“是饿了吧?”
她伸出手,指尖纤细,带着一点凉意,慢慢地、试探性地朝余轻伸过来。
余轻身体绷紧,本能地想后退。【干嘛?要动手了?】
但那手指并没有落到他身上,而是在离他鼻尖还有一点距离的地方停住了,似乎是在等他适应。
“别怕。”她又轻轻说了一句,然后手指转向,捡起了地上他还没来得及舔干净的那点食物碎屑,拍了拍灰,并没有扔掉,而是仔细地放回了桌面的一张废纸上。
【…这么节约?】余轻有点愣。这姑娘好像…脾气好得有点过分?而且看起来确实很穷的样子。
少女站起身,走到床边,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小口袋。余轻警惕地看着她。
只见她从口袋里摸索出了一小块用干净叶子包着的东西。她打开叶子,里面是一小撮看起来更细碎、颜色也更浅的肉糜状食物,还带着一点点温热。
她拿着那片叶子,重新蹲到余轻面前,将食物轻轻放在了他面前的地上。
“吃吧。”她的声音依旧很轻,“只有这个了。明天…我再想想办法。”
那肉糜散发出一种质朴的、属于纯粹肉类的香气,虽然量少,但远比之前那些干硬块要诱人得多!
饥饿感再次主宰了余轻的大脑。理智告诉他这可能有诈,但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鼻子耸动,仔细嗅了嗅。
确认无毒(大概),而且香味直冲脑门!
他再也忍不住,立刻埋头苦干,用小舌头快速地卷食起来。口感细腻柔软,带着恰到好处的温热,简直是猫间美味!
【香!太香了!这妹子能处,有吃的她真给!】他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在内心疯狂点赞,暂时忘记了之前的警惕和吐槽。
少女就安静地蹲在旁边看着他吃,没有说话。余轻偶尔偷瞄她一眼,发现她脸上的疲惫似乎并没有减少,但眼神一直很柔和,甚至看着他吃得欢快,那浅色的唇角似乎极其微弱地向上弯了一下,像是冰雪初融的一丝痕迹,很快又消失了。
她看起来…很孤独。
余轻脑海里莫名冒出这个念头。这间小屋这么简陋,她回来时也只有一个人,对着他这只小野猫都能这么耐心…
很快,一小撮肉糜就被消灭干净。余轻意犹未尽地舔着叶子(和自己的爪子),甚至打了个小小的饱嗝。
少女这才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顶。她的手指微凉,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温柔。
“慢点吃。”她说,然后收回手,开始收拾被他弄得有些乱的地面。
余轻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纤细而单薄,却默默地承担着一切。她收拾得很仔细,连一点灰尘都不放过。
他蹲在原地,舔爪子的动作慢了下来。
内心复杂的情绪翻涌。
【看来…是个穷苦人家的小孩啊。】他默默地想,【自己都过得紧巴巴的,还分吃的给我…】
前世作为社畜,他对这种“穷”和“艰难”感同身受。甚至觉得,这姑娘看起来比他当年刚毕业时还要惨点至少他不用为一口吃的发愁。
一种微妙的、同病相怜的感觉油然而生。
当然,傲娇的余轻是绝不会承认的。他立刻在内心补充了一句吐槽:
【啧,看来这长期饭票…质量不太行啊,还得老子自己想办法开源节流!】
但看着那少女清瘦的背影,听着她偶尔传来的轻微叹息,那句吐槽显得有那么点…底气不足。
他暂时好像…没那么急着计划“越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