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衡沉默不语。
我不明白，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
“常听人说，为报恩情，为恩人立长生牌位或建祠供奉……我的建议，有何不妥？”
司衡神色愈发复杂：“若你与他人初心无二，天道又何必降雷示警？”
“他人供奉香火，是为报恩；而你，却是为白骨将军积攒功德。”
“他人修建祠堂，是为念情；而你，却是要令他护佑一方山民。”
“慕瑶，你可知晓？能思及此、行于此，你已非凡俗。而受你此念，他亦将不再是区区白骨将军——而是山神。”
“你所提之议非常人所能言，故天雷示警。然你心念关乎众生，故雷过神清。”
他的声音沉稳温和，我仿佛看见他端坐雪山寒洞的模样眉目宁静，神情庄重——
“小新娘，你做得很好。”
我一时无言，只觉脸颊发烫。
交谈间，我们已从地道走出，立于院中。
手中灯笼流苏急颤，声声催促：“快！快些！宵禁了！”
锣响三声方为禁街，如今一响已过，不必灯笼再催，众人皆加快脚步。
赶至钱府时，却见门前丫鬟小厮已在收拾碗碟。
墙边堆着一摞荷包，钱老爷正笑吟吟对众人道：
“……明日不再宴客，今夜荷包最高足有三十两，诸位各凭运气！”
说罢又似无意道：“三十两银子，放在一二十年前，够买我钱某一条命了。诸位可要把握这致富良机啊！”
话音一落，他便侧身让开。在场人早已按捺不住，一窝蜂涌至墙边，争抢心目中最合眼缘的荷包……
我立于巷口冷眼旁观：“要钱不要命。中元之夜，也敢拾取地上之财。”
宋和亦沉声道：“莫说今夜，平日三十两也足以令人鋌而走险。连日的宴饮施财，早让他们失了警惕。”
“铛——”
第二声锣响。
人群骤然紧张起来——
“这荷包是我先看中的！”
“明明是我先拿到！”
“是我——”
争执声中，天上圆月渐被阴云遮蔽，四周泛起幽幽阴风——子时将至，百鬼夜行。
钱老爷站在大门前，焦灼地盯着那堆荷包——若子时前无人取走买命钱，他便在劫难逃！
可他万万没想到，临此紧要关头，竟有人为抢荷包争执不下！
咏娘立于一旁，忽笑嘻嘻转头：“我感应到了，那钱还在底下。”
我轻推她：“去罢，在钱老爷面前，于子时正刻取走那枚钱。”
买命钱，总要教他心甘情愿给出，才最有效。
正好，我也想亲眼瞧瞧，钱老爷志在必得、最为松懈之时，突见咏娘手持那枚买命钱的模样。
害人性命的代价，今夜才刚要开始。
借人群遮掩，咏娘悄步挤至荷包堆旁。
管家仍紧盯众人不许挑拣，见她过来却是一怔：
“小姑娘，今晚宴席……似乎未有你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