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钱老爷，如今生活富裕，他已日渐痴肥，一双三白眼挤得只剩窄窄缝隙。
此刻他连哭带怨，格外恳切。
若是不相干的人瞧见，怕真要信了这番说辞。
是啊，鬼怪在旁胁迫，不听话又能如何？
司衡便在我心底轻笑一声：
“慕瑶，你看他这模样，是不是很败坏你期待百鬼夜行的心情？”
是了，他说的没错。
似这等人间渣滓，多看一眼都嫌污了眼睛，还不如一旁的魍魉鬼干净。
我便对那满脸期待的小鬼笑了笑：
“带他去玩儿吧。”
那三岁小鬼满头的鬃毛炸起，猩红的眼睛愈发骇人。他毫不犹豫地爬上跪伏在地的钱老爷后背，手脚并用，死死箍住那肥胖的身躯！
“快来跟我玩呀——”
“不听话……”他咧开布满尖牙的大嘴，狰狞地凑近钱老爷的脖子：“不听话的话，我就要咬你了。”
“来哦，”他的声音如孩童般清脆，却又渗着森森鬼气，糅杂在一起，直教人头皮发麻。
“……我们来躲猫猫吧。我数一二三，若一盏茶时间内你找不到我，我就先咬掉你的耳朵嘻嘻嘻……”
话音刚落，魍魉鬼便迅速从他背上溜下，嬉笑着蹦入团团黑雾中，霎时不见踪影。
这要如何去寻？
在场众人缩成一团，惊恐地环顾四周。
钱老爷却再次膝行向前，匍匐到我面前叩首不止，磕得额头鲜血直流：
“姑娘饶命，姑娘饶命！您大人有大量，若要钱财，我应有尽有。愿奉上全部家当，只求您饶我一命……”
继而又转向四周战栗的人们哭诉：“诸位行行好，救救我吧！”
“他们说百鬼夜行，这才第一个小鬼就要索我的命。若真有一百个，咱们谁也别想活！”
“谁若救我，赏黄金千两！”
他倒急中生智，一边扩大恐慌，一边以利相诱。众人纵使顾及唇亡齿寒，也难保不会动心。
然而，莫非是舒坦日子过得太久，钱老爷已忘了自己昔年造下的孽？
宋和好不容易压住的怒火骤然迸发！
他上前一步，将一直安静待在一旁的咏娘揽入怀中，随即抬手止住蠢蠢欲动的护卫：
“钱老爷，我等这一日，已等得太久太久了。”
“你觉得这些鬼怪可怕？但在我眼里，你比它们可怕百倍千倍。”
人群中响起哗然之声，护卫们顿时紧张起来：“宋大人，您这是……”
他轻轻拍了拍咏娘。
面色青白、动作僵硬的咏娘便歪过头，对着钱老爷露出一抹笑。
“这是我妹妹。十二年前，我与她在巷口玩耍时，就是被这畜生暗中掳走……”
为避免有人见钱眼开、铤而走险，他隐去了咏娘的死因。
可此刻，所有知晓他苦难的人皆已顾不上手段究竟如何，只是震惊大喊：
“这是你妹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