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青铜匣往前走,岩壁上的水珠不断往下掉,砸在肩头冰得人一缩。秦屿跟在我后面,脚步有点虚,但没吭声。
走了一段,我忍不住回头。
墨玄还在原地,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压在颈后。他没抬头,可我能看见他衣领掀开的那道缝里,那朵莲花胎记颜色比刚才更深了,边缘像是活的一样,微微地动。
我站住。
“怎么了?”秦屿问。
我没答,只盯着墨玄。
他慢慢抬手,把衣领拉下来,动作很轻,可我能看出他手指在抖。他撑着地站起来,肩上的伤还在渗血,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你没事吧?”我开口。
他没看我,只说:“跟上。”
我没动。
刚才那一眼,我看得清楚。那胎记不是静的,它在蔓延,一点点往他肩膀爬。而且……我通灵视界刚一扫过去,就感觉到一股冷意,不是杀气,也不是怨念,更像是一种……被封住的东西在呼吸。
我忽然想起在记忆残影里看到的画面——墨玄被锁链捆着,跪在祭坛上,那时候他的胎记也在动,颜色发黑,像是被什么吸着。
“你胎记……”我往前半步,“是不是和你伤有关?”
他猛地抬头。
眼神冷得像霜,盯得我后背一紧。
“不该问的别问。”他说。
空气一下子沉下来,我呼吸都慢了半拍。秦屿站到我旁边,没说话,但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灵器上。
墨玄没再看我们,转身往前走。他走得很慢,可每一步都稳,像是硬撑着不让自己倒。
我咬了咬牙,跟上去。
通道越来越窄,头顶的岩层压得人喘不过气。我抱着匣子,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盖子上的莲花纹。刚才那声“孩子”,还在耳朵里回荡,可我现在顾不上想它。
我得弄明白墨玄到底在藏什么。
走了一段,他突然停了。
“怎么?”秦屿问。
墨玄没答,抬手按住右肩,指缝里又渗出血。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瞳孔里闪过一丝金光,很快又灭了。
我悄悄运起通灵视界,目光落在他颈后。
胎记的颜色更深了,边缘已经爬到了锁骨,像是一朵正在开放的黑莲。更奇怪的是,那纹路底下,有淡淡的气流在动,像是从胎记里往外抽东西,又顺着伤口流回去。
他在用那个胎记压伤。
我心头一跳。
这不对劲。龙族疗伤靠的是龙元自愈,哪有用胎记当封印的?除非……那伤不是普通的伤,而是某种东西在往外冲。
“你之前在水底,是不是动了不该动的力量?”我问。
墨玄回头看了我一眼:“你现在关心这个?”
“我不是关心你。”我说,“我是想知道,你要是撑不住,会不会连累我们。”
他冷笑一声:“那你大可以自己走。”
“我倒是想。”我盯着他,“可你明明知道更多,却什么都不说。你让我怎么信你?”
他没动,也没反驳,只是抬手把衣领拉高,遮住胎记。可那动作太急,衣料蹭到伤口,他眉头一皱,血又流了下来。
“你别再逼他了。”秦屿低声说,“他刚救了我。”
“所以他现在有资格瞒着我?”我转头看他,“你没发现吗?他每次受伤,那个胎记就会变。而且……”我顿了顿,“它散发的东西,和我在匣子里感觉到的那股阴冷很像。”
秦屿愣住。
墨玄终于开口:“你感知错了。”
“我没有。”我盯着他,“在记忆画面里,你情绪一乱,胎记就动。现在你伤重,它也在动。这不是巧合。它在响应什么,对不对?”
他沉默了几秒,忽然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幽荧?”
我一怔。
“你觉得我被附身了?还是说,我根本就是她留下的容器?”他声音很冷,“你既然这么怀疑,为什么不直接动手?”
我没说话。
我不是没想过。可如果真是那样,他为什么还要守着地脉?为什么要救秦屿?为什么……在我碰簪子的时候,他会那样痛?
“我不是要动手。”我说,“我是想听你说实话。”
“实话?”他笑了下,声音哑,“实话就是,你现在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那你就继续瞒着。”我抱着匣子,往前走,“等哪天你撑不住了,我不介意从你身上找答案。”
他没拦我。
我们继续往前。谁都没再说话。
可气氛已经变了。
我能感觉到墨玄在看我,不是从前那种隐忍的、克制的注视,而是一种……防备。像是一头受伤的兽,知道身边有人在等它倒下。
走到一处岔口,岩壁上的水突然变多了,顺着石缝往下淌,像在流汗。我抬手抹了把脸,指尖沾了点水,凑到眼前。
有点红。
不是血,可颜色很像。
我抬头看岩层,发现有些地方的石头表面泛着暗金纹路,像是干涸的血迹渗进去又干了。我蹲下摸了摸,指尖传来一阵微弱的震颤,像是地底有东西在跳。
“这地方不对。”秦屿低声说。
墨玄站在后面,没动。
我回头看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他没否认:“这里离祭坛最近,地脉最不稳。”
“所以你的伤才会加重?”我问。
他没答,可眼神已经说明了。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那你现在这个状态,还能走多远?”
“够用。”他说。
“够用到什么时候?”我盯着他,“等到胎记爬满你全身?还是等到你控制不住,变成另一个东西?”
他猛地抬眼。
那一瞬,我看到他瞳孔里闪过一道黑气,极快,可我确实看到了。
“你再往前一步,”他声音压得很低,“我就不管你了。”
“你早就不管我了。”我说,“从你第一次瞒我开始。”
他没说话,只是抬手按住肩伤,指节发白。
我忽然伸手,想去碰他颈后。
“别——”秦屿刚出声,我已经碰到了。
指尖刚触到衣领,一股冷意顺着手指窜上来,像是摸到了一块埋在土里的铁。我一咬牙,掀开一角。
胎记已经蔓延到肩膀,纹路比之前复杂,像是多了几道锁链状的刻痕。更诡异的是,它在动,不是抖,是像有东西在里面爬,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往外扩。
我猛地缩手。
墨玄一把抓住我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捏断骨头。
“我说了。”他盯着我,声音冷得像冰,“不该看的,别看。”
我挣了下,没挣开。
“你怕的不是幽荧醒来。”我看着他,“你怕的是你自己。”
他手一松。
我退后一步,心跳得厉害。
秦屿站到我前面,挡了一下。
墨玄没再动,只是抬手把衣领拉好,动作很慢,像是怕牵动什么。
“走吧。”他说,“再往前就是镜界入口,你不是要查真相吗?那就别停。”
我没动。
刚才那一瞬,我不仅看到了胎记的变化,我还感觉到——它在回应我。
不是敌意,也不是吸引,而是一种……熟悉的波动。就像我胎记发热时的那种感觉,只是更沉,更深,像是从地底传来的回声。
我低头看了眼左手掌心。
胎记在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