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石板的缝隙往下流,我听见那声音还在地底回荡:“钥匙……已经插入。”
意识像是被什么拽着,往更深的地方拉。产房的画面越来越清晰,女人的脸还是看不清,可她抱着我的手很稳,声音轻得像风:“清璃……愿你清明。”
我想伸手,可身体动不了。
“清璃!”墨玄的声音猛地炸进来,带着撕裂般的哑,“醒!”
他整个人扑过来,把我压在身下,后背硬生生扛住了那一道黑光。我能感觉到他脊背一震,像是被钉穿了,温热的血溅到我脸上。
屏障碎了。
碎片划过皮肤,火辣辣地疼,但那点疼根本压不住识海里的翻腾。八道怨念合流,化作一条黑蛇,直冲我眉心而来。
我张嘴想喊,却发不出声。
墨玄一只手死死扣住我后颈,额头顶着我的后脑,声音压得极低:“别闭眼,看着我。”
我没闭眼,可我看不见他。
眼前全是黑雾,是怨气,是那些女人临死前的最后一刻。
“听着。”他咬着牙,声音抖得不像话,“你能撑住的,你一直都能。”
我喉咙里全是腥甜,想说话,却只咳出一口血。
他忽然抬手,掌心贴上我心口,一股热流猛地灌进来,像是烧红的铁条顺着血管冲进心脏。我浑身一颤,意识猛地被拽回一瞬。
就这一瞬,我看清了他脸上的血,还有眼里那层快要熄灭的暗金光。
“你……”我刚开口,他又把额头抵回来。
“别问。”他说,“等你活下来,再骂我。”
话音没落,他右手突然成爪,狠狠插进自己胸口。
我脑子“轰”地炸开。
他居然……自己动手。
那地方亮起一点暗金,像是埋在血肉里的火种。他手指一拧,硬生生把那东西抠了出来——一块核桃大小的晶核,通体暗金,还在跳动,像一颗缩小的心脏。
“墨玄!”我终于喊出声。
他没理我,反手就把那东西按向我心口。
“吞下去!”他吼得脖子青筋暴起,“不然你现在就死!”
我没时间反应,那晶核一碰我皮肤就化了,像熔化的金子,顺着心口往里钻。一股滚烫的洪流冲进血脉,烧得我每一根骨头都在响。
我仰头,喉咙里发出一声不像是人的嘶吼。
体内像是炸了锅。那股邪气——一直藏在我体内的碎片,猛地躁动起来,和这股新进来的力量撞在一起。我感觉自己的经脉在撕裂,五脏六腑都被搅动。
可就在这混乱里,我左眼突然一热。
视野变了。
原本模糊的黑雾,现在每一道怨气都看得清清楚楚。它们不是单纯的影子,而是由无数细线缠成的团,每一道线的尽头,都连着祭坛深处的一根石柱。
我甚至能看见,那八道怨影的核心,各有一丝黑线,像是被什么东西牵着。
“原来……是这样。”我听见自己开口,声音低得不像我。
我抬手,指尖不受控制地往前一划。
一道金光闪过。
三道怨影当场裂开,像是被刀从中间剖开,黑气四散。
剩下的五道齐齐后退,悬在半空,不再往前。
我喘着气,手还在抖,可那股力量还在体内冲撞,没停。
“清璃!”秦屿突然喊了一声,声音虚弱,“别让它乱窜!压住它,顺着脊柱往下导!”
我没回头,但我知道他还活着。
我咬牙,试着把那股热流往下压。它像野马,根本不听使唤,可我硬是用意志一点点往下拽。每压一寸,骨头就像被碾碎一次。
终于,那股热流沉到脚底,又反弹上来,绕着心口转了一圈,稳了下来。
我睁开眼。
左眼还在发烫,视野里残留着金色的纹路,像是烧过的痕迹。
我低头看墨玄。
他已经跪在地上,手撑着地面,胸口那个洞还在流血,可血是暗金色的,流着流着就变成了粉末,像是干涸的沙。
“你做了什么?”我声音哑得厉害,伸手去扶他肩膀。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
那双暗金的瞳孔,现在黯淡得几乎看不见光。他嘴角动了动,扯出个笑:“现在,你欠我一条命。”
话没说完,头一偏,倒在了我怀里。
“墨玄!”我把他抱紧,手抖得厉害,“醒醒!你别——”
他没动,呼吸微弱得几乎摸不到。
我抬头,看向空中剩下的五道怨影。
它们没散,也没再攻,只是静静地浮着,像是在看,又像是在等。
我嗓子里发苦,抱着墨玄的手收紧:“你们也感觉到了吧?这心跳……不是你们的,也不是我的。”
空气静了一瞬。
其中一道怨影忽然动了动,像是点头。
然后,它们缓缓散开,化作黑雾,盘旋在祭坛四周,不再靠近。
我低头看墨玄的脸,苍白得吓人。他平时总是一副冷得不行的样子,现在却软得像没了骨头。
“你说你要活着。”我咬着牙,“你说你要看着我走完这条路。”
他没回应。
我抬手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是血,不知是他的,还是我的。
秦屿撑着石柱,慢慢挪到我旁边,右臂的护甲碎得只剩几片铁皮,手垂着,动不了。
“他把龙元给你了。”秦屿声音低,“那是他最后的本源,不是力量,是命根子。”
我喉咙一紧。
“他要是醒不来……”我说不下去。
“他不会死。”秦屿盯着墨玄的脸,“龙族没那么容易死。可他现在,跟普通人没两样了。”
我低头看墨玄的手,冰凉的。
“那你呢?”我问他,“你右臂还能用吗?”
他扯了下嘴角:“废了。那护甲炸的时候,把经脉也震断了。”
我闭了闭眼。
三个还能站着的人,现在两个倒了。
可我还站着。
我慢慢把他放平,伸手探他心口——那地方还在跳,很弱,但没停。
我松了口气,刚想抬头,忽然察觉体内那股热流又动了一下。
不是乱冲,是顺着血脉,一圈一圈地转,像在找什么。
我抬手,看向自己左眼。
瞳孔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暗金,像是没烧尽的火。
“清璃。”秦屿突然开口,“你刚才那一划,是怎么做到的?”
我摇头:“我不知道。就是……看见了。它们的弱点,像是画出来的一样。”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问:“你听见心跳了吗?”
我一愣。
“不是你的。”他说,“也不是墨玄的。是……地底的。”
我屏住呼吸。
然后,我听见了。
很慢,很沉。
咚、咚、咚。
像是什么东西,在祭坛下面,开始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