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遗墟暂憩，裂痕初显
空间转换的眩晕感尚未完全褪去，一股浓郁到令人窒息的腐朽与尘埃气息便扑面而来。
四人踉跄落地，顾昀烨第一时间稳住身形，依旧将洛酥牢牢护在怀中，警惕的目光迅速扫视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处巨大的殿堂内部，但早已残破不堪。高耸的穹顶半数坍塌，断裂的巨大石梁斜插在地，露出外面昏沉不变的天空。巨大的石柱东倒西歪，上面雕刻的古老神魔图案大多已模糊不清，或被厚厚的灰尘蛛网覆盖。地面铺陈的黑色石板碎裂凹陷，缝隙中生长着一些散发着微弱幽光的苔藓，是这片空间唯一的光源。
空气凝滞，弥漫着万古死寂的味道，但相比之前那片喊杀震天、怨灵遍地的古战场，这里简直称得上“宁静祥和”。至少，暂时没有感受到明显的攻击性威胁。
“咳咳……”凌澈挥袖拂开面前的尘埃，仙力流转，驱散周身不适，“我们这是又到了哪里？”
白曜警惕地四下张望，金色妖瞳在幽暗环境中熠熠生辉：“好像是个破庙？比刚才那鬼地方强点，至少没那些追着人啃的骨头架子。”
顾昀烨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网，仔细地感知着这座殿堂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丝能量流动。片刻后，他稍稍放松了些紧绷的身体：“是一处废弃的神庙遗迹，空间相对稳定，残留的防御禁制虽已破损，但余威犹在，那些低阶战魂怨灵不敢轻易靠近。可以暂时休整。”
他这才低头看向怀中的洛酥：“感觉如何？”
洛酥脸色依旧苍白，体内力量被强行压回后带来的空虚感十分强烈，但神识的剧痛和撕裂感已经消失。她微微动了动，示意自己可以站立。
顾昀烨小心地将她放下，但手臂仍虚扶在她身侧，以防她无力站稳。
洛酥脚下一软，果然有些虚浮，下意识地抓住了顾昀烨的手臂。指尖触及他微凉的衣袖和其下坚实的手臂肌肉，她的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连忙稳住身形，低声道：“……还好，只是有些脱力。”
她避开顾昀烨深邃的目光，转向凌澈和白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刚才……多谢你们。”
凌澈温和一笑：“你我之间，何须言谢。只是酥酥，你方才体内那股力量……”他欲言又止，眼中带着明显的担忧和疑惑。
白曜更是直接凑近，围着洛酥转了一圈，鼻子轻轻抽动，金瞳里满是惊奇：“是啊酥酥，你身上刚才那股味儿……又香又煞的，怪好闻又怪吓人的，到底是什么？还有顾兄，你刚才那手也太厉害了！那老骷髅都被你吓愣了！”
顾昀烨神色平淡，仿佛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些偏门的调和法门罢了，恰好能暂时稳住她体内冲突的力量。此地不宜久留，但也需尽快恢复力量。各自调息，警惕周围。”
他轻描淡写地将话题带过，走向一根相对完整的石柱旁，盘膝坐下，闭目调息，显然不愿多谈。
白曜还想再问，被凌澈用眼神制止。凌澈看得出顾昀烨有所隐瞒，但也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眼下并非深究的时机。他对着洛酥温和道：“酥酥，先恢复要紧。无论何事，待离开此地再说。”
洛酥点了点头，心中却远不如表面平静。她走到另一边，背靠着冰冷的石壁坐下，尝试运转功法吸收空气中稀薄的能量，却发现效率极低。此地的能量属性十分混杂，神性、魔气、还有一种更古老的未知气息交织在一起，难以提炼。
她不由得再次想起方才那惊险的一幕。顾昀烨渡入她体内的力量，那般强大、古老、且……包容万物。那绝非凡间或仙界应有的力量。还有他强行让自己体内神魔之力共鸣的手段……这根本不是普通修士能做到的。
他到底是谁？
这个疑问前所未有地强烈起来。从人界相识至今，顾昀烨总是出现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实力看似只比她略高一线，却总能化解意想不到的危机，知晓许多不该知晓的秘辛。他的身上笼罩着一层又一层的迷雾。
而自己……那所谓的神尊血脉又是怎么回事？母亲是魔神，父亲难道是神界之人？清玄的暴怒和羞辱言犹在耳……“玷污神族荣光的杂种”……
一阵细密的疼痛从心口蔓延开，并非身体上的伤势，而是源于身份认同被彻底颠覆的茫然与无措。她一直以为自己是魔，可如今体内却流淌着神血。那她究竟算什么？
就在她心绪纷乱之际，目光无意间扫过对面闭目调息的顾昀烨。幽暗的光线下，他侧脸轮廓冷硬，神情淡漠，仿佛隔绝了外界一切纷扰。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方才却在她最痛苦无助的时候，以一种近乎霸道的方式护住了她。
那份强大的安全感是如此真实，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去依靠，去相信。
可心底深处的那丝疑虑，却又像藤蔓般悄然滋生，越缠越紧。
信任与怀疑，感激与猜忌，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她心中激烈交战。
似乎感受到她久久停留的视线，顾昀烨浓密的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紫眸在昏暗中显得越发深邃，精准地捕捉到了她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
四目相对。
洛酥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移开视线，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脸上也有些发烫。
顾昀烨静静地看着她略显慌乱的模样，眸光微动，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对视从未发生。
殿堂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彼此悠长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可闻。
调息并未持续太久。约莫一炷香后，顾昀烨率先睁开眼，沉声道：“此非久留之地。空间波动虽弱，但方才我们强行闯入，很可能已引起某些存在的注意。必须尽快找到出路。”
他站起身，目光落在大殿深处那尊仅存的、半毁的巨大神像上。神像面容模糊，一半慈悯，一半狰狞，透着说不出的诡异。神像底座之下，似乎有一条向下的狭窄通道，隐没在更深的黑暗之中，散发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气息。
“出路，或许在那里。”顾昀烨指向那条通道，语气不容置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