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渊历第九甲子,七月既望。
返虚战场南端,有一方被妖族称作“赤月原”的古老盆地。
盆地中央,妖皇玺的碎片斜插大地,裂痕中仍流淌金红妖血;血河蜿蜒,映得天幕一片猩红。
洛夭夭披战甲,九尾曳地,立于血河尽头。
她双瞳一赤一蓝,妖火与寒霜同在,如两股意志在体内撕扯不休。
身后,十万妖军伏首,却无一人敢出声。
因为,今日的主宰不是妖皇,而是林烬——
烬天宫之主、吞运之主、命星掠夺者。
林烬负手,立于血河彼岸。
黑氅猎猎,吞运壶悬顶,壶口垂落猩红瀑流,将脚下妖血一寸寸汲走。
每吞一滴,壶身便亮起一道妖纹;妖纹汇聚,凝成一枚暗金竖瞳,似在窥视整个妖域。
“洛夭夭。”
林烬开口,声音不高,却压得十万妖军齐齐低头。
“昔日你以妖皇玺与我赌命,今日该兑现了。”
洛夭夭抬手,掌心浮现那道血契符纹。
符纹如活物,自她手腕一直攀爬至心口,此刻正疯狂汲取妖血,色泽由金转黑。
那是当日赌约所留——
若林烬三战皆捷,则妖皇玺、夭夭之命灯、百万妖军尽归其手;
若有一战失利,林烬归还魇魂丝,放她自由。
如今,佛子已灭,返虚战场三战全胜,血契当即生效。
“吼——”
洛夭夭身后,一尊千丈妖狐法相仰天嘶吼。
法相九尾齐断,化作九条血河倒灌,冲入她体内。
妖血逆流,冲得她经脉寸寸炸响,肌肤裂开金红纹路。
那是妖皇血脉在抗拒契约,欲自毁而亡。
林烬却只是伸出两指,轻轻一夹。
魇魂丝自虚无垂落,一头缠住洛夭夭心灯,一头没入吞运壶。
“想死?”
“我不准。”
妖血逆流被魇魂丝强行截断。
洛夭夭发出一声凄厉长啸,背后虚空轰然破碎,一座古老妖庭浮现。
妖庭残破,万妖恸哭——那是上古妖皇以自身肋骨炼就的“万灵殿”。
殿门开启,一具黄金妖皇遗骸缓步而出,手持断裂妖皇玺,双目空洞,唯胸腔内燃烧着一团幽蓝命火。
那是初代妖皇的最后执念,守护妖域不灭的残魂。
“后辈,退下。”
妖皇遗骸开口,声音似千万妖魂重叠。
洛夭夭血泪横流,却无法动弹。
林烬一步上前,指尖挑起那团幽蓝命火,轻声道:
“我要的,正是这最后一簇妖皇气运。”
遗骸抬手,断玺横斩,虚空被撕开万里沟壑。
林烬不闪不避,吞运壶倒悬,壶口化作黑洞,将妖皇玺碎片连同那团幽蓝命火一并吞噬。
轰!
万灵殿崩塌,十万妖军跪伏,血脉哀鸣。
黄金遗骸寸寸风化,却在消散前,以指骨于虚空刻下八字:
“妖血尽枯,皇脉当绝。”
字迹未散,洛夭夭心口血契符纹彻底变黑,一缕漆黑灯芯被魇魂丝抽出,没入吞运壶。
至此,妖域气运,尽归林烬。
血河干涸,赤月原龟裂。
洛夭夭跪倒在地,九尾断裂,妖皇玺碎片化作尘埃。
她抬头,金红瞳孔倒映林烬的身影,沙哑开口:
“我输了。”
“但妖族不会亡。”
林烬俯视她,指尖弹落一点幽蓝火星。
火星落在洛夭夭眉心,化作一枚细小灯芯,灯芯上刻着“妖皇”二字,却迅速被漆黑侵染。
“妖族不会亡,只会成为我座下第九支魇魂军。”
林烬转身,黑氅扫过龟裂大地。
吞运壶高悬,壶身第七十二道妖纹亮起,壶底一盏新的命星灯幽然点燃。
灯火之中,隐约可见妖皇遗骸俯首,万妖跪伏。
战场南端,赤月原彻底沉没,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由妖骨垒砌的漆黑王座。
王座之上,林烬声音淡漠,却传遍灵渊:
“下一个,轮到谁?”
当最后一缕妖血被抽干,赤月原下方忽然传来“咚”的一声心跳。
声音不大,却让林烬第一次微微皱眉。
龟裂大地的最深处,一轮漆黑血月缓缓升起。
血月之中,一只苍白手掌探出,掌心托着一盏破碎的妖皇命灯。
灯芯已灭,却在掌心重新燃起一缕幽蓝火苗。
火苗内,倒映着洛夭夭的脸——
却不再是九尾妖狐,而是一名背生骨翼、眉燃妖皇火的陌生少女。
她抬眸,隔着千里与林烬对视,声音稚嫩,却带着跨越万古的沧桑:
“林烬,你吞得掉妖皇气运,可吞得掉……妖皇轮回吗?”
血月一震,幽蓝火苗化作万千妖纹,逆卷而上,直扑吞运壶。
林烬指尖轻颤,壶身第七十三道裂痕,悄然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