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渊的夜,第一次亮得刺目。
一轮猩红血月高悬中天,月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裂纹里流淌的不是月华,而是滚烫的烬火熔浆。火浆滴落,化作漫天赤雨,落地不熄,反而在泥土上长出铜枝铁叶,开出妖异的烬花。
林烬负手立于烬天宫最高层——“照渊台”。
玄袍猎猎,袖口以金丝暗绣饕餮,每一缕烬雨落进饕餮纹中,便化作一声低沉嘶吼,似在咀嚼天地的气运。
魇魂丝少女自虚空凝形,单膝跪在他影子里,声音低得几乎碎在风里:
“主上,帝路裂缝已彻底失控。万族返虚巅峰共一十七位,皆被烬火标记,命星灯随时可熄。”
她抬手,一幅由亿万星辉织就的“气运榜”悬于夜幕:榜首林烬(气运值:???),榜末萧玄(气运值:一成三)。
而在两榜之间,一条漆黑裂缝横贯,像有人用断刃把命运本身劈成了两半。
“失控?”林烬低笑,掌心翻开,一枚铜叶烬花在他指间旋转,“不,是火候刚好。”
铜花飞起,化作漫天火蝶,向灵渊四极扑去。
火蝶所过之处,山川、城池、秘境,尽被镀上一层暗红铜光,像被提前写好的祭文。
烬火诏令
火蝶在灵渊高空聚成万丈铜镜,镜中映出林烬冷峻的面容。
他的声音,透过镜光,传遍三重天每一个角落:
“凡尘、灵渊、天穹——
吾,林烬,以烬天宫主之名昭告:
三日后,帝路裂缝开启,万族天骄可来竞锋。
胜者,得我赐‘烬火印’,可护一缕命星不灭;
败者,命星灯芯归我,身魂化烬,永世不得超生。”
语罢,铜镜炸碎,火雨倾盆。
灵渊黑市,所有修士抬头,面色惨白。
有人怒骂:“魔头狂妄!”
可下一瞬,怒骂者眉心便浮现火蝶烙印,一缕命星被强行抽离,化作飞灰。
于是,万籁俱寂,只余雨声。
天道的沉默
同一刻,天道之眼在天穹睁开,冷漠竖瞳倒映灵渊。
然而,眼白处却布满血丝,像被灼伤的凡人。
一道道天道锁链自虚空垂落,欲锁林烬,却在触及烬火雨幕时,发出“嗤嗤”腐蚀声,寸寸断裂。
魇魂丝少女轻声道:“主上的‘逆命经’已修至三重,天道……暂时失语。”
林烬抬眸,与那血瞳对视,声音低到只有风听见:
“别急,等我写完最后一笔,再来杀你。”
旧日盟友的颤栗
烬天宫底层,堕佛子与魔公子对坐。
黑莲与阎罗幡横陈于案,却失了往日的凶威。
堕佛子掌心佛珠寸寸崩裂,低声道:“林烬已疯,他要把整座灵渊炼成‘烬火炉’,我们……也是炭。”
魔公子舔了舔干裂的唇,眼底掠过幽光:“那就让他先烧别人。”
二人对视,同时望向宫门——那里,一道倩影披着黑纱而来,赤足如雪,脚踝系着碎裂的妖皇铃。
洛夭夭,妖族公主,昔日天命女主之三,如今眸色如烬,声音沙哑:
“我来,只为求一个答案——烬火炉开,妖族还剩几人?”
堕佛子垂眸:“公主若愿做内应,或可保妖族血脉。”
洛夭夭笑了,笑得像哭:“好,我做内应。”
她转身,黑纱扬起,露出腰间一截断裂的妖皇玺——那是林烬亲手掰碎的。
无人看见,她掌心悄然浮现一道灰白符纹,与渊底那只“超脱之尸”的指环,纹路一模一样。
萧玄的末路之光
灵渊极西,残阳如血。
萧玄披发浴血,立于断峰之巅。
他身后,太始钟残片悬成一道摇摇欲坠的光幕,光幕内,是仅剩的七万凡尘修士——他们是在林烬血祭中,被萧玄以混沌道体强行保下的火种。
萧玄的命星灯,只剩一成三,火苗青白,随时会灭。
可他眼神亮得吓人,手中天书残页无火自燃,化作金色灰烬,在他掌心凝成一枚“逆运符”。
“林烬,你要众生为炭,我便以凡人之火,烧穿你这口炉。”
灰烬扬起,化作一只小小火鸦,飞向烬天宫方向。
火鸦眼中,倒映着萧玄最后的底牌——
那是一张从未在大纲中出现过的“人皇图”,图卷展开,其内山河社稷,皆是凡尘众生之影。
三日后,子时。
烬火雨停,灵渊大地铺满铜叶,像一片燃烧的森林。
帝路裂缝已扩张至万丈,边缘雷纹尽褪,取而代之的,是流动的暗金血液。
裂缝深处,那只青黑巨手再次探出,指间青铜指环幽光闪烁。
而这一次,巨手托着一座古老铜炉,炉身铭刻四个斑驳古篆:
“烬火昭告”。
林烬立于炉顶,玄袍猎猎,灭运天魔盏高悬头顶,盏口正对裂缝。
魇魂丝少女化作千丈黑幕,将万族天骄如牲畜般驱赶至炉前。
她声音清脆,却透着森寒:
“入炉者,留名;惧死者,留灰。”
第一批踏入铜炉的,是返虚榜排名第四到第十的七位天骄。
他们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肉身便被暗金血液融化,命星灯芯化作七缕幽光,被灭运天魔盏吞噬。
盏身裂纹,愈合第二道。
林烬闭目,似在品尝,半晌,轻声道:
“还不够。”
就在第三批天骄即将被投入炉口时,异变陡生。
铜炉底部,忽然亮起一点微不可见的白光。
白光所过之处,暗金血液竟被逼退,露出铜炉最深处——
那里,静静躺着一枚破碎的棋子。
棋子正面,是一个“灭”字。
背面,却浮现出另一行从未出现的小篆:
“执黑者,非烬。”
林烬猛地睁眼,第一次露出惊疑。
裂缝深处,巨手五指骤然收紧,青铜指环发出“咔嚓”一声脆响,竟裂开一道细纹。
与此同时,萧玄的“人皇图”火鸦,悄然落在铜炉边缘。
火鸦低头,以喙轻触那枚破碎棋子。
棋子微光一闪,化作一道苍老声音,回荡天地:
“林烬,你以众生为炭,可曾想过——
你,亦是另一盘棋的棋子?”
铜炉轰鸣,裂缝剧震。
烬火未熄,帝路未开。
而真正的棋盘,才刚刚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