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渊历,十月既终,血雨骤停。
暗金色的雨线在空中凝成万道符纹,像被一双无形之手同时剪断。
符纹坠落,却在触及大地之前化作灰烬,随风而散。
灰烬中,只剩一座孤城——
烬天宫。
宫墙由亿万修士遗骨垒砌,瓦面覆着返虚修士的命火残辉,
远远望去,整座宫阙如同一盏倒扣的巨灯,灯口朝天,灯座沉渊。
宫阙最高处,林烬披玄袍而立,掌心托着一盏“空灯”。
灯芯处,两道火焰已彻底纠缠:
紫黑之火,是他本源;
赤金之火,是萧玄残魂;
两火之间,一条细若发丝的血线,正一点点被抽离,发出微不可闻的“嗤嗤”声。
魇魂丝少女跪在他影子里,声音低哑:
“主上,灵渊终局已毕,众生灯芯……尽归此灯。”
断山之巅,洛夭夭身披残甲,七窍流血。
她双手托举碎裂的妖皇玺,玺中最后一滴妖皇真血化作赤虹,贯入烬天宫。
血虹落,宫墙东侧升起一根百丈铜柱,柱身铭刻万妖哀嚎之纹。
铜柱顶端,一枚妖瞳睁开,望向林烬,血泪不止。
寒髓井崩,姜雪衣立于冰凰残翼之上。
她以指尖划破眉心,取出冰凰最后一根主骨,骨化寒光,射向宫阙。
西侧铜柱应声而起,柱身覆满霜雪,顶端悬一盏冰灯,灯焰幽蓝,冻结虚空。
奈何桥断,慕紫衣以冥皇瞳为祭。
漆黑眼珠化作乌光,没入宫墙,南侧铜柱升起,柱心封镇万鬼嘶吼。
柱顶,一道冥府之门虚掩,门后黄泉倒灌,却被铜柱强行锁死。
断魂崖上,萧玄以指击钟。
太始钟碎为千片,每一片皆化作金色符纹,汇聚成最后一根铜柱。
柱顶悬一截钟舌,风过时发出低哑残响,似在诉说未尽天命。
四极铜柱同时轰鸣,柱顶四物(妖瞳、冰灯、冥门、钟舌)射出四道光索,
缠绕空灯,强行将两股火焰合二为一。
紫黑与赤金交缠,化作一朵“终焉火莲”,莲心处,浮现一行血色小篆:
“灯芯已齐,宫升为何?”
林烬抬手,《逆命经》残卷自虚空浮现,裂痕处渗出暗金火浆。
火浆凝成一支无锋墨笔,笔锋所指,天穹裂缝骤然扩大,
裂缝深处,一只布满血丝的竖瞳浮现,瞳孔倒映烬天宫,
竖瞳发出古老而低沉的质问:
“异域之魂,汝欲携宫登天,可问过此界众生?”
裂缝下方,亿万修士残魂跪伏,齐声低语:
“愿以残魂为柴,助宫升空;
愿以残血为油,助灯长明;
只愿——一线生机。”
声音如潮,一波一波,撞击宫墙,
每一波,都让烬天宫升高一丈,
每一丈,都让空灯熄灭一分。
烬天宫底部,亿万修士遗骨化作白骨阶梯,
阶梯自动生长,托举宫阙离地百丈。
骨阶缝隙中,渗出淡金色髓液,髓液所过之处,虚空生花,花名“忘生”。
四极铜柱同时炸裂,妖皇血、冰凰髓、冥皇泪、太始魂血汇成一张血色大幕,
大幕包裹宫阙,隔绝天道窥视。
血幕上,浮现亿万张面孔,
每一张面孔,皆是被收割气运之修,
他们张口齐唱,歌声凄厉,却托得宫阙再升千丈。
空灯在两火合一后,骤然放大,化作一盏万魂之灯。
灯芯处,终焉火莲盛放,莲心裂开,
露出一枚漆黑钥匙,钥匙齿痕与逆命经裂痕完全吻合。
钥匙落入林烬掌心,他抬手向天一指,
漆黑钥匙化作一道黑光,射入天穹裂缝。
裂缝深处,那只竖瞳被钥匙贯穿,
瞳孔炸裂,化作漫天血雨,
血雨落地,竟凝成一行行金色小字:
“宫升九重,一重一问;
答错一题,灯灭人亡。”
金色小字未散,天穹裂缝骤然闭合,
闭合前,一只婴儿小手从裂缝深处探出,
小手托着一盏熄灭的命星灯,灯座刻着“林烬”二字。
婴儿嗓音软糯,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第一问:你升此宫,欲代天,还是欲灭天?”
小手轻轻一抖,熄灭的灯芯忽然亮起幽蓝火星,
火星中,映出林烬童年面孔,稚嫩却带着诡异笑容:
“答错了,灯就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