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的净化器在合租公寓的晨光里发出低鸣，滤芯上的灰黑色絮状物结成蛛网，像被定格的烟雾。他对着镜子摘下口罩，脖颈处的红疹还未消退，上周肺功能复查的报告摊在洗手台，医生用红笔圈出的 “FEV₁/FVC 71.1%” 刺得眼睛发疼 —— 这个数值与父亲临终前的检测报告完全一致，只是当年的报告被烟渍糊住的部分，此刻在阳光下显露出 “长期吸入刺激性气体诱发” 的字样。

母亲的遗像摆在镜旁，相框边缘粘着半片尼古丁贴片。相框背面用透明胶带粘着张极小的便签，是母亲娟秀的字迹：“你爸烟盒夹层，7 月 1 日，红枫仓库”，墨迹边缘的晕染形状，像极了烟盒底部的枫叶纹路。

“又被烟味呛醒了？” 室友趿着拖鞋经过，身上的烟味混着麻辣烫气息涌进来，“你这净化器跟摆设似的，不如搬去公司住得了。”

季风没接话，指尖抚过报告背面的针孔 —— 是上周在烟厂废墟发现的，用紫外线灯照过显出 “图书馆第七排” 的字样。父亲的铜烟盒压在报告下，昨夜把玩时无意间旋开底部，露出个微型暗格，里面藏着半张泛黄的借书证，借书日期正是 1998 年 7 月 1 日，书名被烟渍糊住，隐约可见 “空气净化” 的字样。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林小雨发来张偷拍的照片：岚愈集团大堂换上了新海报，“健康办公 2.0 计划” 的标语旁，新任执行总监赵立明的头像笑容刺眼。照片角落，保洁徐姨推着清洁车经过，车斗里的空气净化器滤芯露出半截，边缘画着熟悉的小太阳记号，嘴角被烟头烫出的破洞比之前更深，像是刻意加重的标记。

“新总监今天上任，要求全员穿制服。” 附带的消息里，林小雨的呼吸声带着哮喘未愈的沙哑，“王保禄的职位被架空，但他办公室的雪茄味更浓了，像是在故意示威。我在他垃圾桶里捡到半截烟盒，内侧刻着‘7-1-1’，和你爸烟盒的纹路一样。”

季风抓起净化器冲出家门，楼道声控灯随着脚步亮起，每级台阶都映出他锁骨处的过敏痕迹。小区便利店的玻璃门贴着新招聘启事，老板正用抹布擦拭 “24 小时营业” 灯牌。

岚愈集团的晨会烟雾比往日更微妙，混合着雪松雪茄与廉价香烟的气息。季风推开会议室门时，新总监赵立明正用激光笔点着 PPT，西装袖口的镀金纽扣在烟雾中闪着冷光：“…… 为重塑公司形象，即日起全面推行‘无烟办公升级计划’，所有吸烟区改为‘健康监测站’。”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在季风的净化器上停顿半秒，“季组长的设备该换了，公司统一采购了新款监测仪，带实时数据上传功能。”

市场部周总立刻附和，钢笔在笔记本上划出谄媚的弧度：“赵总监高瞻远！上周查封的‘健味’走私窝点，正好能作为反面教材。” 他刻意压低声音，指缝里露出半截烟盒，正是王保禄常用的 “VII-I-I” 特供款，“听说王总监对此颇有微词，昨晚还在办公室抽雪茄到深夜，烟灰缸里的烟蒂摆成了‘7’形。”

季风的指尖在净化器出风口摩挲，新换的滤芯已经泛出淡褐色。他注意到赵立明的工牌别在左胸，与王保禄的佩戴习惯完全相反，牌套内侧露出半截烟盒纸，印着 “红枫特供” 的暗纹，边缘粘着细小的蓝色结晶，与 “7-1-1” 香烟滤嘴成分一致。林小雨坐在斜对面，口罩上方的眼睛快速眨动，三次长眨后指向会议室角落 —— 那里的通风口格栅有新鲜的撬动痕迹，边缘沾着艾草纤维，与徐姨清洁车上的草药味相同。

“季组长对新政策有意见？” 赵立明突然点名，激光笔的红点落在他的报告上，“听说你父亲曾是红枫烟厂的技术骨干？真是巧，我岳父当年也在那里任职，负责‘健康烟草’研发。” 他的指甲在桌面轻叩，节奏与通风系统的频率同步，“他总说 1998 年那场事故可惜了，本来能出重大成果。”

季风的喉咙泛起痒意：“我更关心旧案复查。” 他将父亲的借书证拍在桌上，塑封膜里的烟渍在灯光下显出 “第七排 1 号” 的字样，“1998 年的实验记录至今未公开，这不符合‘健康办公’的透明原则。” 他突然抓起赵立明的钢笔，笔尖残留的墨水在白纸上晕开。

会议室的空气瞬间凝固。周总的钢笔 “啪” 地掉在地上，赵立明的笑容僵在脸上，雪茄烟灰落在 “无烟计划” 的标题上，烫出焦黑的洞，形状与父亲烟盒暗格里的微型钥匙完全吻合。通风管道传来 “咔嗒” 声，PM2.5 检测仪的数值开始缓慢爬升，每跳一下，就离 “711” 更近一分。

午休的消防楼梯间飘着潮湿的艾草味。林小雨蹲在三楼平台翻看笔记本，最新一页贴着片金箔纸，是从王保禄办公室垃圾桶捡到的：“新总监的岳父是当年烟厂厂长，徐姨说他的‘健康监测站’其实在偷偷检测员工的尼古丁耐受度。” 她的指尖划过 “240” 这个数字，纸页背面突然渗出蓝色液体，在阳光下显出 “净化日” 三个字，笔画间嵌着细小的烟末。

季风的净化器突然发出尖锐警报。他低头看向检测口，林小雨刚递来的烟蒂正冒着青烟，滤嘴处的蓝色结晶与父亲烟盒里的物质完全相同：“这是从赵立明的烟灰缸捡的，他抽的‘红枫’滤嘴有问题，加热后会释放特殊香气。” 他突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你爸总用薄荷糖掩盖烟味，说能中和尼古丁”，此刻才明白那是用薄荷醇破解毒素的偏方。

楼下传来皮鞋敲击台阶的声响。两人迅速将烟蒂藏进消防栓夹层，透过缝隙看见赵立明与陈法医并肩而上，后者的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注射器，标签上的 “C₁₀H₁₄N₂” 被烟渍覆盖，针尖沾着的蓝色液体滴落在地，腐蚀出细小的孔洞。

“…… 那批受试者的后代必须监控起来。” 赵立明的声音压得很低，玉戒指在扶手上划出冷光，与王保禄的戒指是同块玉料切割而成，“季风的过敏体质很可疑，上周烟厂废墟的检测报告显示，他的血液里有解毒基因。”

陈立的笑声混着咳嗽：“林小雨更麻烦，她母亲的日记提到过‘第七道过滤嘴’，幸好那丫头哮喘严重，活不过这个冬天。” 她的高跟鞋碾过台阶上的艾草灰，留下 “7-1-1” 的印记，与 1998 年实验报告上的死亡人数标记完全一致。

季风拽着林小雨冲向天台，通风管道的金属声在身后紧追不舍。天台的晾晒架上，徐姨的工作服正滴着水，衣角绣的小太阳在风中晃动，与烟厂废墟发现的标记一模一样。工作服口袋露出半截烟盒，正是 “7-1-1” 特供款，侧面用铅笔写着 “图书馆 711 号书架”。

市立图书馆的古籍区飘着陈旧的纸味。季风用借书证刷开第七排书架时，林小雨的哮喘吸入器在帆布包硌出方形的印。第 1 号档案盒积着薄灰，但锁孔有新近拧动的痕迹，边缘沾着熟悉的雪茄金箔，与赵立明袖口的材质相同。他掏出父亲的铜烟盒，将烟嘴插入锁孔轻轻一旋，盒盖弹开的瞬间，浓烈的焦油味扑面而来，混合着淡淡的茉莉香 —— 那是母亲最喜欢的香水味，当年总用来掩盖父亲身上的烟味。

里面没有实验记录，只有本烫金日记，封面印着 “红枫烟草研究所” 的徽标。最新一页的字迹潦草而急促：“赵厂长替换了第七批解毒剂，240 名受试者危在旦夕。保禄被收买，陈立伪造体检报告…… 我把真解药藏在……” 后面的字迹被烟蒂烫成黑洞，灰烬里粘着半张照片，年轻的父亲抱着婴儿站在图书馆书架前，怀里的孩子戴着和林小雨同款的长命锁，锁身上刻着细小的艾草图案。

“这是你小时候！” 林小雨的指尖抚过照片上的长命锁，锁扣处的刻痕与她现在戴的完全吻合，“你父亲把解药藏在图书馆？” 她突然剧烈咳嗽，吸入器的喷嘴对准档案盒，白色雾剂接触烟灰的刹那，显露出隐藏的字迹：“在《空气净化工程学》第 711 页，用艾草汁激活”。

阅览区传来翻书声。季风迅速将日记藏进书架夹层，透过书缝看见赵立明的身影，他正用放大镜查看某本书的书脊，手指在 “第七排” 的标签上反复摩挲，指甲缝里的黑色烟末与王保禄戒指上的颜色如出一辙。陈法医站在门口望风，白大褂下的注射器反射着冷光，针管里的蓝色液体泛着荧光。

“他们在找同一本书。” 季风拽着林小雨躲进阅览桌下，父亲的借书证在口袋里发烫，借书记录显示 1998 年 7 月 1 日借走的正是《空气净化工程学》，至今未还。桌腿的木纹里嵌着细小的烟丝，在光下显出 “7-1-1” 的字样，与通风管道的刻痕完全相同。

深夜的合租公寓飘着消毒水味。季风趴在书桌前解剖那支 “红枫” 香烟，滤嘴处的蓝色结晶在刀片下显出齿轮状结构，与烟厂废墟发现的金属片完全吻合。林小雨的视频通话框在电脑角落跳动，她举着从医院档案室偷来的病历，徐天宝的诊断书背面用烟油写着：“图书馆的书被换成假的，真本在季风母亲的病房”，字迹边缘的艾草水印与苏岚日记上的一致。

室友的房门突然打开，他揉着眼睛出来倒水，睡衣口袋露出半截工牌，是岚愈集团新换的 “健康监测员” 证件：“赵总监说加班能拿三倍工资，就是要整天闻烟味测数据。” 他的水杯底沉着蓝色颗粒，与香烟滤嘴的结晶一模一样，杯壁还粘着张便签，写着 “监测指标：71.1% 尼古丁耐受度”。

季风的净化器发出最后的警报。他抓起父亲的铜烟盒冲向医院，楼道声控灯随着脚步亮起，每级台阶都映出日记本上的烫痕。急诊楼的走廊泛着青白的光，母亲当年的病房门口，徐姨正用艾草水擦拭门牌，“240” 的房号在水雾中若隐若现，与第七批受试者的人数完全对应。

“你父亲把书藏在氧气罐夹层。” 徐姨的声音沙哑如砂纸，她的指甲缝里嵌着烟末，咳嗽声震得货架上的药瓶轻响，“他说只有过敏体质的人能安全取出，因为解药会和尼古丁产生反应。” 她掀开氧气罐的金属盖，《空气净化工程学》的书脊在阴影中闪着光，第 711 页的位置微微隆起，像是夹着什么东西。

通风口突然传来 “咔嗒” 声。季风迅速将书塞进怀里，透过百叶窗看见赵立明的身影，他的玉戒指在月光下泛着绿光，与父亲烟盒上的刻痕完全吻合。书页间滑落半张照片，年轻的季明远和徐姨站在医院走廊，手里拿着片艾草叶，背景里的日历停在 2018 年 7 月 1 日 —— 母亲去世那天。

当第一缕晨光爬上病房的窗台时，季风翻开第 711 页，书页间的烟丝组成完整的分子式，旁边用红笔写着：“解药需用 7% 薄荷醇激活，11 月 24 日生效”。林小雨的视频通话突然中断，最后的画面里，她的长命锁正在闪烁，锁芯里的金箔纸飘出，显出 “赵立明的岳父是幕后主使” 的字样，字迹旁画着片小小的艾草叶，叶脉间藏着烟厂仓库的坐标。

书的封底突然渗出蓝色液体，在桌面上拼出 “7-1-1” 的形状，像未燃尽的烟痕，又像等待破译的余烬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