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中，出租车驶过清晨空旷的街道。陈凡坐在后座，目光警惕地扫过窗外的街景。张蒙蒙坐在他身侧，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师傅，到城南安康医院。”张蒙蒙抬头对司机说道，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司机从后视镜瞥了他们一眼，含糊地应了一声。陈凡注意到司机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敲击着，频率快得有些不自然。

　　车辆驶入高架，陈凡假装靠在车窗边小憩，实则通过玻璃的反光观察后方车流。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始终保持着两三个车身的距离，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

　　“蒙蒙。”陈凡压低声音，手指在座椅上轻轻敲出摩斯密码——有车跟踪。

　　张蒙蒙不动声色地点头，手指在手机侧面按了三下，屏幕亮起又熄灭。这是他们事先约定好的暗号，表示她已经知晓。

　　司机又一次通过后视镜观察他们，这次他的目光在陈凡身上多停留了几秒。陈凡假装刚睡醒般揉了揉眼睛，顺势调整坐姿，右手悄悄摸向腰间——那里别着他从老屋里带出来的多功能战术笔。

　　“师傅，前面便利店停一下，我买瓶水。”张蒙蒙突然开口。

　　司机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这附近不能停车，美女。要不等到医院再说？”

　　“我有点晕车，实在难受。”张蒙蒙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手指却已经解开了安全带扣，“麻烦您靠边停一下，很快就好。”

　　陈凡配合地扶住她的手臂，看似关切地问道：“没事吧？要不要开窗透透气？”

　　司机不情愿地减速，车辆缓缓靠向路边。就在轮胎擦上路缘石的瞬间，陈凡猛地探身向前，战术笔精准地抵在司机颈侧。

　　“别动。”陈凡的声音冷得像冰，“慢慢靠边，停车。”

　　司机的呼吸骤然急促，方向盘在他手中微微颤抖。后方的无牌车似乎察觉到异常，突然加速逼近。

　　“跳车！”张蒙蒙厉声喝道，已经推开了车门。

　　陈凡毫不犹豫地跟着她跃出车厢，两人在柏油路上翻滚两圈后迅速起身。出租车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无牌车一个急刹停在不远处，车门猛地打开。

　　“这边！”张蒙蒙拉住陈凡的手臂，冲向路边的一栋商业大楼。

　　他们撞开旋转门，冲进空无一人的大厅。保安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们已经消失在安全通道口。

　　“地下车库，B2层。”张蒙蒙喘息着说，脚步却没有丝毫放缓，“那里有个紧急出口通往地铁施工通道。”

　　陈凡紧跟在她身后，耳尖地捕捉到楼上传来的杂乱脚步声。追兵比预想的还要快。

　　车库内灯光昏暗，停着的车辆像一头头沉睡的巨兽。张蒙蒙带着陈凡穿梭在车阵中，最终停在一辆黑色的SUV后面。

　　“帮我望风。”她说着，已经掏出手机拨号。

　　陈凡背对着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车库入口方向。远处传来电梯运行的嗡鸣声，接着是车门开关的响动。追兵已经进入车库。

　　“是我。”张蒙蒙压低声音对着手机说，“我们需要确认‘百灵鸟’的位置……明白……二十分钟后，B区紧急出口。”

　　她结束通话，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操作着，然后猛地将SIM卡取出折断。

　　“走！”她拉起陈凡，“他们能追踪到信号。”

　　两人猫着腰在车辆间穿行，突然一道刺目的白光从侧面射来。陈凡想都没想就扑倒张蒙蒙，两人滚进两辆车之间的缝隙。

　　“在那里！”男人的喊声在车库中回荡，脚步声迅速逼近。

　　张蒙蒙已经掏出配枪，却被陈凡按住手腕：“不能开枪，会暴露位置。”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迅速取下一个小小的黑色装置。这是他从父亲的工作室带出来的电磁脉冲器，原本只是当作纪念品，没想到真能派上用场。

　　“数到三，往右跑。”陈凡低声说，手指已经按在装置开关上。

　　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光束在他们藏身的车辆间扫过。陈凡深吸一口气，猛地弹出EMP装置。

　　车库瞬间陷入黑暗，所有的灯光同时熄灭，连紧急照明都没能幸免。追兵的咒骂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现在！”陈凡拉起张蒙蒙，凭着记忆向右方的紧急出口奔去。

　　黑暗中磕磕绊绊，但求生的本能驱动着他们的脚步。陈凡的手终于摸到冰冷的金属门把，用力推开。

　　门后是狭窄的维修通道，仅有微弱的安全灯提供照明。他们沿着铁梯向下，脚步声在密闭空间中回荡。

　　“刚才那通电话……”陈凡喘着气问，“是打给谁的？”

　　张蒙蒙没有立即回答，直到他们来到一扇标有“设备间”的铁门前才停下脚步。她的面容在幽绿的应急灯光下显得格外苍白。

　　“一个我本该在三年前就彻底忘记的号码。”她轻声说，手指抚过门上的密码锁，“夜莺的紧急联络方式，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陈凡注视着她输入一长串数字，铁门发出轻微的咔嗒声，缓缓向内开启。

　　设备间里堆满了各种管道和机器，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灰尘的味道。张蒙蒙反手关上门，又从内部加上两道锁。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陈凡靠在冰冷的墙面上，目光紧紧锁定着她，“关于夜莺，关于你知道的一切。”

　　张蒙蒙疲惫地滑坐在一个工具箱上，双手插进发间。这个一向冷静果敢的女警，此刻看起来异常脆弱。

　　“三年前，夜莺的殉职报告是我写的。”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但有一件事我从未记录在案——在他的遗体被发现前一周，我收到过他传来的加密信息。”

　　陈凡屏住呼吸：“什么信息？”

　　“‘信任已死，百灵尚存’。”张蒙蒙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当时我以为那是警告，说明他的卧底身份已经暴露。但现在看来……”

　　“百灵尚存。”陈凡重复着这四个字，心跳突然加速，“所以你相信夜莺还活着？”

　　张蒙蒙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贴身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小的金属牌。在昏暗的光线下，陈凡辨认出那是一只展翅的夜莺图案，下面刻着一行数字：0917。

　　“这是夜莺的身份标识，每个卧底都有自己独特的标记。”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金属牌，“在他的追悼会上，这个本该随他下葬的标识牌不翼而飞。当时以为是程序疏漏，但现在……”

　　设备间外突然传来金属摩擦的声音，两人同时噤声。陈凡悄无声息地挪到门边，耳朵贴在冰凉的铁板上仔细倾听。

　　有规律的敲击声从门外传来，三长两短，停顿后又是两短三长。

　　张蒙蒙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光芒。她快步走到门边，同样以特定的节奏敲击铁门作为回应。

　　门外安静了一瞬，然后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百灵鸟在午夜歌唱。”

　　张蒙蒙深吸一口气，回应道：“但夜莺在黎明应答。”

　　锁具转动的声音响起，铁门被从外面拉开。一个穿着连帽衫的身影站在门外，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

　　“好久不见，蒙蒙。”来人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沙哑，像是声带受过损伤。

　　张蒙蒙的手微微颤抖，配枪不知何时已经握在手中，枪口指着来人：“证明你是你。”

　　来人低笑一声，慢慢抬起双手拉开帽衫。一张布满疤痕的脸暴露在灯光下，但最令人震惊的是他的眼睛——一只眼睛是正常的深棕色，另一只却是机械义眼，散发着诡异的蓝光。

　　“你的枪还是我教的，记得吗？”他轻声说，机械眼发出轻微的转动声，“在你第一次实弹射击脱靶后。”

　　张蒙蒙的枪口微微下垂，声音带着哽咽：“真的是你……但他们说你已经……”

　　“死了？”夜莺的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微笑，“是啊，官方记录是这么写的。有时候，死亡是最好的伪装。”

　　他的机械眼转向陈凡，蓝光微微闪烁：“这就是陈老师的儿子？长得真像他。”

　　陈凡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窜起：“你认识我父亲？”

　　“何止认识。”夜莺向前走了一步，设备间的灯光完全照亮他的面容。那些疤痕看起来像是烧伤留下的，但有几处明显是利刃造成的，“我和你父亲共事超过十年，直到三年前那场‘意外’。”

　　张蒙蒙终于放下枪，但眼中的警惕并未完全消失：“这三年你在哪里？为什么假死？”

　　夜莺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移动，最后叹了口气：“因为警局内部有蛀虫，蒙蒙。而且位置很高，高到可以轻易抹掉任何一个不便透露的真相。”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老旧的信封，递给陈凡：“你父亲失踪前寄给我的。他说如果有一天他出事，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陈凡接过信封，手指触到某种硬物的轮廓。他小心翼翼地拆开，里面是一张照片和一串钥匙。照片上是他父亲和一个年轻女子的合影，两人笑得十分开心。陈凡从未见过这个女子，但她的眉眼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是谁？”陈凡抬头问夜莺。

　　夜莺的机械眼微微眯起：“你父亲的另一个门生，也是‘非对称轴’项目的核心成员之一。三年前与我一同‘殉职’的百灵鸟。”

　　张蒙蒙倒吸一口冷气：“林岚？但她确实已经……”

　　“死了？”夜莺打断她，声音带着讽刺，“就像官方记录说我是因公殉职一样。”

　　设备间外突然传来警报声，由远及近。夜莺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他们找到这里了，比预计的快得多。”

　　他迅速走到房间角落，移开一个通风口盖：“从这里下去，能直通地铁隧道。沿着轨道向西走大约一公里，有个维修间，里面有你们需要的东西。”

　　张蒙蒙犹豫地看着通风口，又看向夜莺：“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夜莺的机械眼发出轻微的嗡鸣：“我另有安排。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们认为最可靠的同事。‘他们’的眼睛无处不在。”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金属门被强行破开的声音。夜莺推着他们走向通风口：“快走！我会引开他们。”

　　陈凡最后看了夜莺一眼，那个满身伤痕的男人已经掏出手枪，眼神坚定如磐石。在这一刻，陈凡突然明白父亲为什么如此信任这个人。

　　他们先后爬进通风管道，身后传来夜莺重新盖上入口盖的声音。黑暗中，张蒙蒙打开手机照明，引领着陈凡在狭窄的管道中爬行。

　　远处传来一声枪响，接着是更多的交火声。张蒙蒙的动作顿了一瞬，但没有回头。

　　“他会没事的，对吗？”陈凡轻声问，声音在管道中回荡。

　　张蒙蒙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爬行的速度。答案已经再明显不过。

　　爬行大约十分钟后，他们终于看到下方透来的光线。张蒙蒙小心地移开栅栏，下方正是地铁轨道。

　　两人跳下管道，落在冰冷的轨道旁。隧道深处传来列车运行的嗡鸣，由远及近。

　　“快！”张蒙蒙拉起陈凡，向着夜莺指示的方向奔跑。

　　列车的声音越来越近，刺目的头灯照亮前方的轨道。就在他们即将到达维修间入口时，陈凡突然瞥见轨道对面阴影中有什么东西反光。

　　他本能地扑倒张蒙蒙，两人滚进维修间入口的凹陷处。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颗子弹击中了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火花四溅。

　　列车呼啸而过，巨大的声响掩盖了所有的动静。当列车终于远去，隧道重归寂静时，陈凡小心地探出头观察。

　　对面的阴影中空无一人，只有铁轨在远处应急灯下泛着冷光。

　　“看来‘他们’确实无处不在。”陈凡轻声说，扶起张蒙蒙。

　　维修间的门没有上锁，里面堆放着各种工具和设备。在角落的一个储物柜里，他们找到了夜莺所说的“需要的东西”——两个背包，里面装有现金、备用手机、假身份证，还有一把车钥匙。

　　张蒙蒙检查着包内的物品，脸色越来越凝重：“这些都是标准应急装备，但配置级别很高，通常是给……”

　　“给卧底人员用的。”陈凡接上她的话，拿起一个伪装成普通充电宝的信号屏蔽器，“我父亲的书房里也有类似的东西。”

　　张蒙蒙突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我知道林岚是谁了。”

　　陈凡看向她，等待解释。

　　“三年前，警校最优秀的毕业生。”张蒙蒙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她在毕业前夕突然退学，官方记录是家庭原因。但如果她就是百灵鸟……”

　　陈凡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照片，再次仔细端详。照片上的女子笑得灿烂，但眼底深处藏着某种难以察觉的忧郁。

　　“我父亲从不轻易与人合影。”陈凡轻声说，“除非是他极其信任的人。”

　　张蒙蒙拿出新手机，快速安装SIM卡：“我们需要查清楚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两个顶尖卧底要假死隐居，又是什么让你父亲在失踪前突然重新激活这个联络网络。”

　　陈凡的目光落在背包中的一本旧日记本上。他认出了封面上熟悉的皮革纹路——这是他父亲的习惯，重要的信息永远不会只存在电子设备中。

　　翻开日记本，第一页只有简单的一行字：

　　“当钟声响起时，真相终将显露。但记住，有些真相，一旦知晓就再也无法回头。”

　　隧道远处又传来列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陈凡握紧日记本，知道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列车头灯的光芒再次照亮隧道，这一次，他们看清了站在轨道对面的身影——一个穿着风衣的高挑女子，正举枪对准他们。

　　就在子弹射出的瞬间，维修间的门突然被从外面撞开，一个身影扑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