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风贴着岩壁刮过来,吹得我手臂上的湿衣紧贴皮肤。我停下脚,靠着石缝喘了口气,胸口那股热劲还没散,可腿已经开始发软。
墨玄在我身后半步,扶着秦屿的肩,脚步也沉。我们谁都没说话,只听着水滴从头顶岩缝落下的声音,一滴,又一滴。
我摸了摸怀里的钥匙,它还在发烫,背面那道裂痕像是活的一样,缓缓往两边爬。刚才那一阵震动来得突然,像是有人从里面敲门,又像是它自己醒了。
我刚抬起脚,一股冷气猛地从脊椎窜上来,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紧接着,热。
像有火在经脉里烧,又像冰水在血管里冲,两种感觉撞在一起,我膝盖一弯,差点跪下去。
“清璃!”墨玄一把拽住我胳膊。
我咬牙撑住,喉咙里泛起一股腥味,硬是咽了回去。眼前一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连呼吸都像被什么东西卡着。
“又来了。”我声音发抖,“里面……在打架。”
墨玄脸色变了。他扶我靠在岩壁上,一手按住我手腕,指尖一缕微光探进来。那光刚触到我脉门,就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弹开。
他眉头一拧,“龙元和邪神碎片在互相撕,你撑不了多久。”
“能撑。”我抓着他的袖子,“先走。”
“不能走。”他盯着我,“再往前一步,你经脉会裂。七日内,若不压制,必死。”
我愣住。
“七日?”
“它们本就不该共存。”他松开手,声音低了些,“你强行融合传承,又沾了暗河引子,现在两股力量都在争主导。你身体快扛不住了。”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发青,转瞬又泛红,像是血在皮下乱窜。我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疼让我清醒一点。
“有办法吗?”
墨玄沉默了一瞬,才开口:“有。但你要想清楚。”
“说。”
“契约。”他看着我,“主仆契,或血契。只有这样,才能稳住你体内力量。我的龙元可以压制邪神碎片,但需要血脉相连。”
我盯着他。
“主仆契……是你主,我仆?”
“不是。”他摇头,“是双向血契。平等绑定,生死同息。但一旦签了,谁也别想逃。”
我喉咙动了动。
“代价呢?”
“若你死,我也会受创。若我亡,你体内龙元会崩。从此,你痛,我也能感;我伤,你也知。”
我闭了闭眼。
秦屿躺在不远处的石台上,安静得像睡着了。可我知道,他不是睡,是沉。百年才醒一次,用命换的地脉一线生机。
他没停下。
我也不能。
我抬起手,摸了摸胸口,钥匙贴着心口,那股热还在。我仿佛又看见他站在海边,回头看了我一眼。
替我看看海。
我睁开眼,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你说的契约……我听你说完。”
墨玄没立刻接话。他转身走到岩壁边,抬手按在一处渗水的裂缝上。掌心泛起微光,那滴落的水珠在空中凝住,一粒粒聚拢,最后在他掌心化作一颗晶莹水珠,像露非露,剔透无尘。
“地脉水浊,不能用。”他低声道,“得靠龙神之力净化。”
我看着他动作,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钥匙的裂痕。那道缝,像是越裂越深了。
他收了手,水珠悬在掌心,微微发亮。接着,他从怀里取出一块玉。
暗金色,巴掌大,表面刻着龙纹,边缘有些磨损,像是用了很多年。
“这是我最后一片逆鳞所化。”他声音很轻,“可作契引。”
我心头一震。
“逆鳞?”
“龙最护的东西。”他抬眼看我,“也是最不该给出去的。”
我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他把玉放在地上,和那颗水珠并列。然后抬头看我:“契约不是命令,是选择。你现在还能反悔。我可以另想办法,哪怕耗尽修为,也未必不能压住你体内反噬。”
“但那样,你会死。”我接了下去。
他没否认。
我低头看着那块玉,又看看那颗水珠。它们安静地躺在地上,像是在等一个决定。
可我知道,这不是选择。
秦屿把钥匙塞进我手里,用命换的不是让我停下。
墨玄把逆鳞拿出来,也不是为了听我说“不要”。
我慢慢蹲下去,手指碰了碰那块玉。冰凉,却有一丝极微弱的跳动,像心跳。
“你说,血契怎么签?”
他看着我,眼神沉得像深潭:“需滴血入玉,以净水为媒,念誓词三遍。过程中若有一方退缩,契不成,反噬加倍。”
我点头。
“誓词呢?”
“我来念。”他顿了顿,“你只需答‘应’。”
我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忽然胸口一抽。
疼。
不是刚才那种冷热交攻,是尖的,像有东西在心口扎了一下。
我低头,看见掌心的钥匙猛地一震,裂痕“咔”地又裂开一分。一道微弱的光从缝里透出来,照在我脸上。
墨玄立刻伸手按住我肩:“别动!它在共鸣!”
我咬牙撑住,可那股劲越来越强,像是钥匙里的东西在催我,在逼我做决定。
“它……不想等了。”我喘着说。
墨玄盯着钥匙,眼神变了:“它在回应地脉……也在回应你体内的龙元。”
“那就别等了。”我抬手,把钥匙塞进怀里,然后抓起地上的小刀。
刀刃卷了,可还能割开皮肉。
我划开手指,血刚冒出来,墨玄就抬手,一滴血从他指尖落下,和我的一起,滴在那块古玉上。
血落在玉面,没有散开,而是像被吸进去一样,瞬间融入纹路。
玉身微震,那丝跳动忽然变强。
墨玄开口,声音低而稳:“以血为契,以心为誓,生死同息,命脉相连。可愿应?”
我盯着那块玉,血渗进龙纹,像活了一样。
“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