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全身的血都停了。
不是疼，也不是冷，就是彻底僵住，连呼吸都卡在喉咙里。那道从钥匙裂痕里窜出来的光，和契约纹路撞在一起，像两股拧着劲的绳子死死绞住，谁也不让谁。墨玄的手还按在玉上，指尖的金光没散，可那条缠在我们手腕上的纹路只封到一半，莲花和龙鳞交绕的地方断着口，金红两色忽明忽暗，像是随时会熄。
可就在这时候，我察觉到一丝不对。
空气动了。
不是风，是空间本身被撕开一道缝。那种感觉像有人拿刀在看不见的地方划了下，整片岩壁的气流都歪了一瞬。我猛地睁眼，通灵视界的余光扫过祭坛边缘——一道人影正从岩缝里走出来，脚步轻得像踩在水面上，连影子都没有。
是江临渊。
“你们差点就成了。”江临渊开口，声音温和得像在闲聊，“可惜啊，差那么一点点。”
我张嘴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像被什么堵住，半个音都发不出来。墨玄的手指动了动，想把玉往前送，可那纹路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光再没法往前走半寸。
“别试了。”江临渊轻轻摇头，“九阴锁灵桩已经埋进地脉八年了，就等这一刻。你们的血契要是成了，正好帮我催熟她体内的东西。”
他说着，目光又落回我脸上，嘴角慢慢扬起来：“知道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最惊讶的是什么吗？不是你能闯进地脉，也不是你能活到现在……是你这张脸。”
我心头一紧。
“千年前，幽荧站在封印台上，也是这样看着我。”他往前走了一步，声音低了些，“那时候她说，她不想当神，也不想被人供着。她只想看看海。你说巧不巧？现在你也说‘替我看看海’？”
我咬住牙根。
“你以为秦屿那句话是临别嘱托？”他轻笑一声，“那是记忆的回响。你根本不是什么意外觉醒的守脉者后裔，你是她的一部分。是她散在天地间的影子，终于走回了原点。”
“放屁！”我终于挤出一句话，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
江临渊不恼，反而笑得更开：“你不信？那你摸摸你胸口。每次靠近地脉核心，是不是有种熟悉的感觉？像回家？那是她的意识在认主。而你……只是容器。”
我手抖了一下，没去摸胸口，反而攥紧了手里那块古玉。玉面还带着墨玄指尖的温度，可现在那点热，像是随时会被周围冷下去。
墨玄终于动了。他慢慢抬手，掌心凝聚起一丝金光，龙神之力在指间流转。可他刚要出手，江临渊就抬了抬手，秦屿脖子上的符印忽然亮了一下。
“你动一下，”江临渊淡淡道，“他的命就断一下。”
墨玄的手僵在半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江临渊环视四周，“你在找地脉的支点，想借龙气破局。可你忘了，这片地脉早就不是你们守的那套规矩了。八年前，我把前八个‘失败品’的怨气炼进了岩层，每一根桩，都是用她们的死契钉下的。”
我猛地抬头，通灵视界扫向四周岩壁。
八处。
八处符文正在缓缓亮起，位置对称，呈环形围住祭坛。那些纹路我认得——和秦屿笔记本里画的死亡标记一模一样。每一道光浮现，我体内就有一阵抽搐，像是有东西在经脉里爬，往心口钻。
“它们在等。”江临渊说，“等你完成血契。一旦契约闭合，龙元和邪神碎片的融合就会达到临界点，那时候，幽荧就能借你的身体彻底归来。”
“所以你根本不怕我们签契约？”我盯着他。
“我盼着呢。”他笑，“我等这一天，比你们谁都久。”
墨玄忽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你动了魂引咒，就不怕反噬？秦屿是守脉者血脉，强行操控会遭地脉反噬。”
“反噬？”江临渊摇头，“你以为我为什么等到现在？等你们自己走到这一步？等你们亲手把钥匙、把龙元、把血契都凑齐？现在，所有因果都在我这边。地脉不会罚我，只会罚你们——因为是你们，主动打开了门。”
我手指掐进掌心，疼得清醒。
“你想要的不是杀我们。”我说，“你是想让她醒。”
“醒？”江临渊眼神忽然变了，不再是讥讽，而是近乎虔诚，“她从没睡。她只是被关着。而你们，一个个地，把锁打开。秦屿引爆护心镜，是第一把钥匙；你拿到海瞳秘钥，是第二把；现在，你们又要签血契——那是最后一道门栓。”
他慢慢抬起手，指向我：“而你，沈清璃，不是什么主角，也不是什么救世主。你只是归位的零件。”
墨玄忽然低声道：“别再往前送契约光。”
我一愣。
“现在收手，还能保住命。”他声音压得很低，只有我能听见，“纹路没入心脉，不算完成。但再往前，九阴桩就会激活，她体内的东西会直接冲破封印。”
我看着手腕上那道未闭合的纹路，金红两色还在挣扎，可已经弱了不少。古玉也暗了，像是耗尽了力气。
“所以呢？”我回他，“不签，我们三个都得留在这儿。他有秦屿，有阵法，有时间。我们什么都没有。”
墨玄没说话，可我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变了。不再是单纯的龙神之力，而是混着一丝紊乱的波动——和我体内一样的撕扯感。共感还在，哪怕契约没完成，我们之间那根线也没断。
江临渊看着我们低声交谈，忽然笑了：“你们还在商量？我都把路铺好了，你们居然还想退？”
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道黑纹，像烧焦的纸卷成的符：“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你们以为秦屿是自愿沉睡的？他是被我逼的。护心镜的爆裂时机，是我算好的。他不引爆，地脉崩塌，你们全死；他引爆，他睡，你们继续往前走——走到我面前。”
我猛地抬头：“你控制了地脉流向？”
“从你们踏入第一道暗河开始。”他轻描淡写，“你们走的每一步，都是我画的线。”
岩壁上的八道符文又亮了几分，空气中开始浮起一股压抑的嗡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缓缓转动。我低头看秦屿，他脸上依旧平静，可脖子上的符印已经渗出一丝血线，顺着颈侧滑下来。
“现在。”江临渊摊开手，“把古玉放下。契约中断，我就让秦屿多活一个时辰。够你们聊完最后的话。”
我没动。
墨玄也没动。
“你们不信？”江临渊笑了笑，“那我再给你们看个东西。”
他手指一勾，秦屿手腕上的护心镜残片忽然浮起，碎片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他轻轻一捏，残片裂开一道缝，里面露出一点暗红的光。
“知道这是什么吗？”他低声道，“不是护心镜的核心，是‘心核引’。只要它还在，秦屿就永远醒不了。而我，随时能捏碎它。”
我呼吸一滞。
“所以。”他看着我，眼神像钉子，“你是要继续当英雄，还是……保住他？”
祭坛上的风忽然停了。
古玉在我手里发烫，可那热度越来越弱。墨玄的手还搭在我腕上，我能感觉到他在等我决定。共感的那根线还在，细微地颤着，像是心跳。
我慢慢抬起眼，看着江临渊。
“你说我是影子。”我开口，声音比刚才稳了些，“你说我只是容器。”
他挑眉。
“可你忘了。”我握紧古玉，指甲陷进掌心，“影子，也能踩碎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