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指一颤,立刻压住它,掌心贴着那冰凉的金属面,闭眼沉进通灵视界。眼前还是乱的,像被风吹散的灰烬,可就在那一片混沌里,一道光刺了出来——孤零零的,立在海崖上,四周是翻卷的浪和压下来的黑云,灯塔顶的光束断断续续地亮着,像是随时会灭。
但还在撑。
我猛地睁眼,胸口一阵发闷,龙元和邪神碎片在经脉里撞得更凶了,一冷一热,像两股绳子在往反方向拧。我咬牙撑住膝盖,没让自己晃。
“你看见什么了?”墨玄站在我旁边,声音压得很低。
“灯塔。”我喘了口气,“秦屿……他在往那里引我们。”
墨玄没说话,目光落在我掌心的护心镜残片上。我慢慢把它翻过来,从贴身的内袋里掏出那把青铜钥匙。铜身早就磨得发亮,波浪纹刻得极细,中间那个小罗盘原本是不动的,可现在,指针正微微颤着,朝东南方向偏过去。
“这东西……”我喉咙有点干,“他沉睡前塞给我的。
我说完,自己心里也是一紧。
那时候他眼神很静,像快死的人,像是……交代后事。
墨玄伸手,指尖悬在罗盘上方,一缕极淡的金光从他指间溢出,轻轻碰了下钥匙。罗盘猛地一震,指针“咔”地锁死在东南方向,连颤都不颤了。
“地脉残息在回应它。”他收回手,眉头没松,“沿海一带有三处废弃的灯塔,但只有北屿那座建在古流节点上。若真有封印遗痕,只可能在那里。”
“你是说,它真的有用?”我抬头看他。
“不一定。”他声音冷静,“也可能是诱饵。江临渊知道我们走投无路时,最容易抓住一根线就不放。”
我攥紧了钥匙,铜边硌得掌心发疼。
“可我们现在,除了这根线,还有什么?”
墨玄看着我,没反驳。
他知道我说的是实话。契约刚成,我们三个拴在一条命上,动一发就全身疼。秦屿躺着不动,呼吸靠龙气吊着,我能感觉到他那头的脉搏弱得几乎摸不到。再拖下去,不用江临渊动手,他自己就撑不住了。
“他想让我们去。”我低声说,“哪怕只是个梦,他也想让我们去。”
墨玄沉默几息,终于点头:“走。”
我没再问,转身走到秦屿身边。他脸色还是青的,嘴唇发白,我伸手摸了摸他的手腕,凉得像冰。我脱下自己右手的手套,一层薄皮,防滑用的,往他手上套。他的手指僵着,我一点点把指套拉好,动作很轻。
“你说要一起看真相的。”我低着头,声音不大,“现在我找到了路,你可别在这儿睡过去了。”
墨玄走过来,抬手在空中划了一道,金光一闪,一道符纹凭空成形,缠上秦屿的身体。下一瞬,他整个人缓缓浮起,离地半尺,被一层极薄的金光托着,像悬在水面上的叶子。
“这样能稳住他的气脉。”墨玄说,“但不能久撑,龙气耗得快。”
我点头:“够走到出口就行。”
我们一前一后往外走。祭坛的岩壁还在震,八处符文没灭,幽幽地闪着,像是在盯着我们离开。我每走一步,体内的撕扯感就重一分,可我没停。钥匙在我掌心一直发烫,罗盘指针死死指着一个方向,像在催我们快点。
风从裂隙口灌进来,带着外面的湿气。
刚踏出祭坛范围,我忽然听见声音。
“灯塔的光,照不进深渊。”
我脚步一顿。
是江临渊。
声音不从任何地方来,像是直接钻进耳朵里,虚得像雾,可字字清晰。
“你们带他去,不过是送他入梦。”
墨玄也停了,侧身挡在我和秦屿之间,眼神扫向四周岩壁,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我没动。
“梦也好,死也罢——”我开口,声音比自己想象的还稳,“至少是我们选的路。”
话落,风忽然停了。
岩壁上的符文闪了两下,暗了下去。
墨玄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抬手催动龙气,托着秦屿继续往前。我跟上,钥匙攥在手里,指节发白。
外面天还没亮,山路陡,碎石多,我走得慢,每一步都得踩实了。墨玄走在前面,背影挺得直,金光在他周身缠了一圈,像披了层看不见的甲。我能感觉到契约那头传来的压力——他也在撑,龙元受损,强行动用龙气,迟早会反噬。
可他没喊停。
我低头看秦屿。他浮在半空,手上的手套没掉,护心镜残片贴在胸口,偶尔轻轻一颤,像是回应什么。
“你说的灯塔……”我小声问墨玄,“如果真是封印点,为什么从来没人提过?”
“因为根本没记录。”他脚步没停,“北屿灯塔是百年前才建的,可底下那块地,早就不属于人间了。当年封印裂了一道缝,有人用外法压住,立塔镇之,但没人敢写进典籍。谁提谁死。”
我心头一沉:“所以……它一直是个禁忌?”
“嗯。”他侧脸绷着,“现在我们不仅要去,还要带着一个快断气的人,闯进去。”
我没吭声。
可我知道,已经没退路了。
钥匙又颤了一下,这次更明显,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我抬头往前看,远处山口外,天边透出一点灰白,风里开始有咸腥味。
海快到了。
墨玄忽然停下。
“有人动过路。”他低声说。
我立刻警觉:“什么人?”
“不是脚印。”他蹲下,指尖抹过地面一层薄灰,“是符灰。被人扫过,又重新撒了。方向……是冲着灯塔去的。”
我盯着那灰,心里一沉:“是陷阱?”
“可能是。”他站起身,“也可能,是有人不想让我们去,又怕我们不去。”
我冷笑:“江临渊的把戏。”
“不全是。”墨玄目光沉了沉,“这灰里……有秦屿的气息。”
我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很淡,混在符灰里,像被拖过。”他盯着东南方向,“他来过。”
我手指一紧,钥匙差点脱手。
秦屿来过?他昏迷前,就去过灯塔?可他明明是在地脉深处出事的,怎么……
“所以‘看见结局’……”我嗓音发哑,“不是预言,是回忆?”
墨玄没回答。
风忽然大了,吹得衣角猎猎响。我握紧钥匙,往前迈了一步。
“走。”我说,“现在更得去了。”
他看了我一眼,点头。
我们继续往前。天光一点点亮起来,山路蜿蜒向下,远处海面泛着铁灰色的光。秦屿浮在中间,护心镜残片忽然又颤了一下,比之前都快。
像是在催我们。
我加快脚步,墨玄也跟上。风里那股咸腥味越来越重,夹着一丝极淡的铁锈味,像是旧金属泡在海水里太久。
钥匙的罗盘指针死死指着前方。
忽然,我脚下一滑,踩碎了一块浮石。
低头看,石缝里卡着半片布,灰蓝色,边缘烧焦了。我弯腰捡起来,指尖刚碰上,护心镜残片猛地一震。
我认得这块布。
是秦屿外袍的袖口。
我抬头,前方山路拐弯处,沙地上有一道浅痕,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拖过,一直延伸进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