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心全是汗,钥匙在掌心里滑了一下。我赶紧用袖子擦了擦,重新握紧。那凹槽就在我眼前,和钥匙的形状一模一样,像是等了千年就为了这一刻。
“准备好了?”墨玄站在我前面半步,剑没收回,反而又往前递了半寸。金光在他指尖跳动,照得铁门边缘的锈迹泛出暗红。
我点点头,把钥匙慢慢插进去。
咔。
一声轻响,像是骨头接上了关节。整扇门从中间裂开一道缝,冷风猛地灌出来,带着一股说不清的味道——不是香,也不是臭,像是旧纸烧完后剩下的灰,混着点铁锈,又有点像雨天晾不干的棉布。
门开了。
墨玄先进去,剑尖贴着地面划了一圈。金光扫过,没触发什么机关。我扶着秦屿跟上,脚踩在地上的瞬间,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
太安静了。
连呼吸声都像被吞了。
屋子很小,四面都是石墙,正中间有块石台,上面漂着一颗水晶球。拳头大小,表面青光流转,像是里面有东西在动。
我刚想开口,耳边突然响了个声音。
“你终于来了……我的第九世之影。”
我猛地停住,心跳差点停了半拍。那不是从外面传来的,是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的,像有人贴着耳朵说话,又冷又轻。
墨玄立刻转身,挡在我前面,“谁?”
没人回答。
水晶球的光忽然亮了些,青光映在墙上,浮出一个人影。是个女人,长发垂下来,脸看不清,但那轮廓……我呼吸一紧。
像我。
不,不止像。那眉眼,那鼻梁的弧度,像极了我娘年轻时的照片。可我娘早就没了,死在我五岁那年。
“你是谁?”我开口,声音有点抖。
水晶球里的影子缓缓抬头,嘴角翘了一下,“你不认得我?可我认得你。沈家的女儿,体内流着我的血,藏着我的碎片。”
我后退一步,手不自觉按在手腕上。胎记还在烫,比刚才更甚,像是皮下有火在烧。低头一看,莲花的纹路已经浮出来了,半朵,边缘还带着细密的裂痕,像被什么撕过。
“你说我祖母背叛你?”我盯着她,“可她刻了‘沈氏’,还留了‘等你’……她在等我。”
影子静了一瞬。
然后她笑了,笑声像风吹过枯枝,“等你?她是在等我回来。只要她肯把你交出来,她就能活。可她宁愿死,也不愿献出血脉之女。”
我脑子嗡的一声。
血脉之女?
我从来没听过这个词。我只知道我是沈家最后的后人。
“你在胡说什么?”我咬牙,“我奶奶要是真认识你,为什么要躲?”
“躲?”她声音冷下来,“她不是躲,是逃。逃不掉,就用自己的命封了这道门。可她忘了——”影子忽然逼近,水晶球的光暴涨,“血脉一旦觉醒,封印就撑不住。你已经能听见我了,是不是?你体内的碎片,已经开始回应了。”
我猛地闭眼。
她说得对。
邪神碎片真的在动。不是乱冲乱撞,而是顺着某种节奏,轻轻震着,像在应和什么。它第一次没有烧我,没有撕我,反而像是……找到了家。
“别听她。”墨玄突然抓住我的手腕,龙气冲进来,压住那股热流,“这是幻术,是精神侵蚀。”
“幻术?”影子轻笑,“那你问问你自己,墨玄。你真以为你是来救她的?你来,是因为你也听见了。从你靠近这里的那一刻起,你就听见了低语,是不是?”
墨玄的手顿了一下。
我没看他,但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变了,从滚烫变得冰凉。
“你们都逃不掉。”影子的声音低下去,像从地底渗出来,“九个容器,八个已毁,只剩最后一个。而你,沈清璃,是你自己走到了这里。不是为了救秦屿,也不是为了查真相——”
她停顿了一下。
“是为了完成仪式。”
“放屁!”我猛地睁眼,“我来是为了弄清楚我奶奶到底经历了什么!不是来给你当祭品的!”
“祭品?”她笑得更轻了,“你还不明白吗?成为容器,不是惩罚,是回归。你生来就该属于我。你体内的碎片,是你母亲临死前亲手种下的,她知道这一天会来。”
我浑身一僵。
母亲……种下的?
“你撒谎。”我声音发颤,“我娘不会那样对我。”
“她也不想。”影子语气忽然软了点,“可她没得选。就像你,也没得选。命运之轮已经转了九圈,第九次轮回,必须由沈家的女儿完成。你祖母逃过,你母亲躲过,可你——”
她盯着我,眼瞳全黑,“你主动走到了门边。”
我手指发麻,钥匙还插在门上,可它开始发烫,像是要烧穿我的掌心。
墨玄突然抬手,龙鳞剑直指水晶球,“够了!不管你是什么东西,都别想动她。”
“动她?”影子冷笑,“我不用动她。她自己就会走过来。你看——”
我手腕上的莲花纹路突然一跳,整条手臂都麻了。眼前一闪,又看见那个画面——我奶奶的手,拿着匕首在墙上刻字,嘴里说着“等你”。
可这次,我看清了她的表情。
不是悲伤。
是绝望中的期待。
她在等我来,不是为了阻止什么,而是为了……接替。
“不……”我往后退,“我不是你。”
“你就是我。”影子的声音温柔下来,“千年前,我被封印,魂魄分裂。九世轮回,每一世都选中沈家的女儿。前八世都失败了,要么早夭,要么被杀,要么……像你祖母那样,用血封门。可你不一样。”
她伸出手,虚影穿过水晶球,指向我。
“你活到了觉醒的年纪,你接触了龙神之力,你和契约者同行,你甚至带着秦屿的命牌走到了这里。这不是巧合,是注定。”
我摇头,喉咙发紧,“不是注定,是我自己选的路。”
“是吗?”她轻笑,“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只有你能听见我说话?为什么你的胎记会回应?为什么邪神碎片不毁你,反而认你为主?”
我答不上来。
墨玄突然用力一扯我的手臂,“走,这里不能待。”
“走?”影子的声音忽远忽近,“你们出不去的。门已经关了。而且——”
水晶球的光忽然暗了。
她的影子开始模糊,声音却更清晰。
“你还没听我说完。第九容器即将成熟,血祭就在月圆之夜。你若不来,秦屿会死。你若不来,墨玄会堕。你若不来——”
她停顿了一秒。
“整个地脉会崩。”
光彻底熄了。
密室陷入黑暗。
只有石台上的水晶球还泛着微弱的青光,像快烧尽的炭。
我站在原地,手还在抖,钥匙插在门上,纹丝未动。
墨玄转过身,一把将我拉到他身后,“别看它。”
“她说的……有几句是真的?”我低声问。
他没回答。
远处,秦屿胸口的护心镜残片轻轻震了一下,频率和刚才水晶球的光闪完全一致。
我抬起手,看着腕上的莲花纹路。它还在,没消失,也没加深,就那样烙在皮肤上,像一道无法抹去的印记。
“你说我祖母封了门。”我盯着那水晶球,“可她为什么要留钥匙?为什么要让我找到这里?”
墨玄沉默了一会,“也许……她不是让你来完成仪式。”
“那是为什么?”
他看着我,声音压得很低,“也许,她是让你来毁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