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还在发抖,钥匙插在门上没敢拔。那水晶球的光暗了,可青色余晖还在墙上爬,像活的一样。
墨玄把我往他身后拉得更紧,手臂绷得像铁。我能感觉到他后背贴着我的肩膀,一起一伏的呼吸有点急。
“别看它。”他说。
可我不敢闭眼。我怕一闭上,脑子里就全是那个声音说的——我娘亲手种下碎片,我奶奶等的是我来接替,我不是在逃命,是在完成仪式。
手腕上的莲花纹还在烫,但不再是烧着的感觉,更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推着要出来。我低头看,那纹路已经变成暗红色,边缘裂开的地方微微鼓起,像是底下有东西在动。
“它在动。”我嗓音哑了。
墨玄没回头,声音压得很低:“我知道。”
“不是幻觉,对吧?它真的在回应那个东西。”
他没否认。
突然,水晶球猛地一震,青光炸开一圈波纹,打在石墙上,血色符文瞬间浮现,密密麻麻爬满了四面。空气一下子冷了下来,冷得我牙根发酸,胸口像压了块冰。
我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
“清璃!”墨玄反手抓住我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我咬住嘴唇,没叫出声。可腹部猛地一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经脉里冲撞,黑线从肚脐往下蔓延,像裂开的瓷器纹。
“撑住。”他声音变了,带着一种我从没听过的低沉,“契约还能用。”
我没力气说话,只能点头。
他另一只手猛地按在我掌心,掌根贴着掌心,五指紧扣。一股热流从他手心冲进来,顺着血脉往上奔,撞进我体内。
金光从我们交握的地方渗出来,一圈圈纹路浮在皮肤上,像是活过来的刻印。我听见自己心跳乱了节奏,下一秒,那股金光猛地炸开,在我经脉里横冲直撞。
“啊!”我忍不住叫出声,整个人往后仰,却被他死死拉住。
“别松手!”他吼,“龙神之力进来了,你得让它走对路!”
我喘着气,指甲掐进他手臂,疼得眼泪直冒。可那股金光真的在推——不是蛮力,是顺着某种节奏,一寸寸把黑气往回压。
黑气在挣扎。
我能感觉到,它不想退。它像是有意识,在我血里翻腾,想钻进心口,想爬上脑门,想占据我。
可金光不退。
它像一道墙,死死拦在前面,一点一点把黑线逼回去。我腹部的裂纹慢慢缩拢,手腕上的莲花也从暗红转成深褐,不再鼓动。
“它……退了。”我声音发虚。
墨玄没松劲,反而更用力:“还没完。”
话音刚落,水晶球又是一震。
这次不是光,是声。
低低的一声嗡鸣,从球心传出来,震得我耳膜发麻。紧接着,八道声音叠在一起,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女人在哭。
“救我……带我出去……”
“她不肯献祭……我就得死……”
“第九个……轮到你了……”
我脑袋嗡的一声,眼前闪出画面——八个女人躺在不同地方,有的在井底,有的挂在树上,有的被埋在墙缝里,她们的眼睛全睁着,盯着我看。
“别信!”墨玄猛地一拽我手腕,“那是假的!你看我!”
我猛地眨眼,视线对上他眼睛。
暗金色的瞳孔,像熔化的铜,烫得吓人。他额角青筋跳着,手臂上的龙鳞一片片浮出来,泛着冷光。
“你是沈清璃。”他盯着我,“不是谁的影子,不是容器,不是祭品。你是活着的,懂吗?”
我喉咙发紧,想说话,却只能点头。
他手没松,另一只手忽然抽出龙鳞剑,剑尖朝下,在地上划了一道。
金光顺着剑刃流进石缝,整间屋子的地脉像是被惊动了,微微震了一下。
水晶球的嗡鸣停了半秒。
趁这空档,墨玄低喝:“把你的力送回来!玉灵亲和,现在!”
我闭眼,咬破舌尖,强行集中神志。掌心那股金光还在,可我已经能感觉到它的走向。我试着反推——不是用蛮力,是顺着那股流动,把自己的感知送过去。
像是回音。
我感觉到他体内也有震荡,龙神之力在经脉里奔涌,一半在压制我体内的邪气,一半在对抗水晶球的牵引。
我用力一拽。
不是拉他,是把那股力引向自己,再顺着契约反送回去。
他身体一震,闷哼一声,可金光却暴涨了一截。
“好!”他声音里带了点狠劲,“再来!”
我们俩就这么背靠着背,手扣着手,一次又一次把力量来回传导。每一次,金光就强一分,黑气就被压得更深一点。水晶球的青光开始闪,像快没电的灯泡。
墙上的血符一道道裂开,剥落。
“它撑不住了。”我喘着说。
“别大意。”他提醒,“它不会这么容易认输。”
话音刚落,水晶球猛地一缩,光收进核心,然后——
砰!
一声闷响,球体表面裂开一道缝。
青光熄了。
密室彻底黑了。
可我没敢动。
墨玄也没松手。
我们还维持着那个姿势,背靠背,手交握,掌心的契约纹路还在微弱发亮。
“它……走了?”我低声问。
“没。”他呼吸很沉,“它藏起来了。在等我们松劲。”
我慢慢抬起左手,按在腹部。那里还是凉的,可黑纹已经退到肚脐以下,不再蔓延。手腕上的莲花安静地贴在皮上,颜色深得像陈年的伤疤。
“刚才那一下……是你第一次把龙神之力灌进我体内?”
“嗯。”他嗓音有点哑,“契约通了,才能这么做。”
“疼死了。”我苦笑。
“你要死了,我也活不了。”他淡淡说,“它现在连着我们两个,你崩,我也崩。”
我愣了下。
原来不只是救我。
也是在救他自己。
“所以……我们得一起撑?”
“不然呢?”他松开一点手劲,可没放开,“你以为这玩意是单向的?它认的是‘共生’。”
我低头看我们交握的手。金光淡了,可纹路没消失,像刻进肉里的印记。
“刚才那些话……”我犹豫了一下,“她说我奶奶用命封了门,说我娘种下碎片,说我注定要完成仪式……”
“她说的,不一定是真的。”他打断我,“她想让你信,所以挑你最怕的事说。”
“可为什么只有我能听见她?”
“因为你有胎记,有碎片,有钥匙。”他顿了顿,“但这不代表你得照她说的走。”
“可她知道我娘的事……我从来不知道这些。”
“那就查。”他声音冷下来,“不是跪着认命,是拿刀问出来。”
我呼吸一滞。
他说得对。
我不是非得信她。
我可以不信。
我慢慢站直了些,手还抓着他手臂,可不再发抖了。
“秦屿呢?”我问。
“还在靠墙那儿。”他侧头示意,“护心镜还在震,但频率慢了。”
我转头看过去。黑暗里,那块残片确实还在微弱地闪,像是心跳。
“我们不能一直耗在这儿。”我说。
“等邪气彻底退回去。”他说,“不然你一动,它又会冲上来。”
我点头。
掌心还连着那股温热的力,像一根线,拴着两个人的命。
外面没声音。
灯塔没响。
可我知道,刚才那一波不是结束。
是开始。
墨玄忽然低声道:“下次它再来,不会只用声音了。”
“那我们就用这个。”我捏了捏他的手,“契约。”
他没说话,可掌心的温度高了一点。
金光又亮了些。
我盯着那道裂开的水晶球,心里清楚——
它在等我们松手。
可我们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