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地死寂。青铜巨门之后,魂灭生那暴怒的咆哮化为沉闷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持续不断的暗红能量从门缝渗出,顽强地修复着被湮灭的血祭节点。外界,隐约传来的空间撕裂声与能量爆炸的轰鸣,预示着古族圣地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围攻。
玉台之上,那层由秦烈与苏婉无意识共鸣产生的混沌光晕微微波动,将古族长老匆忙布下的几道简陋封印斗气阻隔在外。这光晕看似微弱,却蕴含着古玉的混沌本质、焚诀残焰的毁灭生机、骨灵冷火的冰寒余韵以及龙母精血的神圣之力,玄奥异常,绝非仓促之下的封印所能穿透。
重伤的古河长老盘坐在不远处,一边艰难运功疗伤,一边警惕地注视着巨门和玉台上的两人,老脸上写满了焦灼与无奈。
秦烈的意识,却沉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状态。
药尘前辈最后那声叹息带来的悲怆与冰冷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那点扎根于混沌气旋中心的白金星火传来的、细微却无比真实的灼热感。这灼热并不狂暴,反而带着一种孕育万物的温暖,如同严冬过后第一缕破开冰层的春光。
他“看”着那点星火。它太微小了,仿佛下一刻就会熄灭。但它又无比顽强,每一次微弱的跳动,都引动着整个混沌气旋随之震颤,将一丝丝难以言喻的“生”的气息,注入这片原本死寂濒临崩溃的识海。
《玄煞吞天诀》的运转路线,在这股全新力量的浸润下,竟开始自发地、缓慢地运转。不再是之前那种自毁般的狂暴掠夺,而是变得…更加深邃,更加内敛,更加契合某种天地至理。
每一次微不可察的能量流转,都带来针扎般的细微刺痛,那是破碎的经脉和细胞在被新生的力量缓慢修复、淬炼。痛苦依旧,却不再令人绝望,反而带着一种破而后立的希冀。
“焚诀…残焰…”秦烈的意念轻轻触碰那点星火。关于这种传说中功法的信息碎片从记忆深处泛起——演化万火,吞噬异火,成就至高帝炎…而药尘前辈说,这是炎弟修成的火种…
炎弟…萧炎!
父亲染血的身影、魂灭生那冷漠的声音、那团被当做祭品的年轻灵魂…一幕幕画面再次刺痛了他的神经。
力量!他需要更强的力量!不仅仅是为了自救,更是为了守护!为了夺回至亲!
意念变得坚定。他开始尝试主动引导那点星火的力量,按照《玄煞吞天诀》全新演化的路线,更高效地运转。
起初十分艰难。新生的力量微弱而桀骜,与原本的玄煞斗气属性截然不同。但古玉碎片在此刻展现了其神奇之处,那混沌的光芒如同最优秀的调和剂,总能将冲突的能量勉强糅合在一起。而丝丝缕缕从苏婉那边流淌过来的龙母精血生机,则不断滋养着他千疮百孔的身体,提供着修复的基石。
渐渐地,他进入了一种物我两忘的境地。意识彻底沉入体内那座由毁灭与新生共同构筑的微妙平衡之中。
他“看”到,新生的力量在流转中,不断汲取着残留在经脉深处的魂殿使者本源、圣地大阵能量乃至血符煞气,将其一一炼化、提纯,转化为一种呈现出淡淡混沌色泽、边缘却跳跃着细微白金星芒的全新斗气。
这斗气品质极高,远超从前的玄煞斗气,带着一种混沌初开、包容万物的厚重感,又蕴含着焚诀特有的焚灭与创造交织的奇特意志。
它流淌过的地方,焦黑的经脉如同久旱逢甘霖的土地,贪婪地吸收着养分,断裂处开始萌发出极其细微的、闪烁着混沌光泽的肉芽,缓慢而坚定地重新连接。
它汇入丹田。那原本不断逸散能量的黑洞,在古玉碎片定住中央、新生的混沌星火提供核心动力的情况下,竟开始缓缓旋转,产生一股微弱的向内吸力,不再逸散能量,反而开始从古玉碎片中汲取转化后的能量,慢慢巩固着自身。
一个全新的、更加稳固、更加深邃的力量核心,正在这废墟之上,悄然重建。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秦烈那微弱的心跳声,在寂静的禁地中变得清晰了一些。虽然依旧缓慢,却更加有力。他体表那些狰狞的伤口,不再流出污血,边缘处的腐肉脱落殆尽,新生的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生长、弥合。皮肤下那暗金色的诡异纹路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润的、内敛的混沌光泽。
甚至他胸口那恐怖的窟窿,也缩小了一圈,边缘的肌肉组织艰难地蠕动着,试图包裹住中央那枚依旧黯淡、却仿佛多了一丝生机的古玉碎片。
他的气息,从之前的濒死状态,一点点攀升,稳定在了一种极其虚弱,却不再继续滑向深渊的层次。五星斗灵…六星斗灵…虽然依旧弱小,却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就在这时——
“嗡…”
身旁玉台上,苏婉的身体再次轻轻一颤。她眉心那血色牢笼光芒闪烁,其下的暗金印记似乎因为失去了外部魂灭生灵魂力量的持续侵蚀,又或是被苏婉自身不断苏醒的龙母血脉进一步压制,竟然变得淡薄了少许,蠕动的速度也减缓了许多。
一股更加精纯、更加庞大的龙母精血生机,如同决堤的洪流,从她心口爆发出来!
这股力量太过庞大,远远超出了她目前身体能承受的极限,也远远超出了那血色牢笼能封锁的极限!多余的生机如同溢满的泉水,透过两人紧贴的身体,以及那枚作为桥梁的银簪残骸,更加汹涌地涌入秦烈体内!
“嗯!”
秦烈闷哼一声,身体剧烈一震!这股突如其来的、庞大精纯的神圣生机,对他而言既是甘霖,也是冲击!
新生的混沌气旋疯狂旋转,古玉碎片光芒急闪,全力运转《玄煞吞天诀》,贪婪地吞噬着这送上门来的宝贵能量,将其加速转化为自身的混沌斗气。
修复的速度陡然加快!经脉重塑,血肉滋生,骨骼愈合…之前需要耗费极长时间才能完成的修复,在这股庞大生机的助推下,以惊人的速度进行着!
他的气息再次开始攀升,迅速稳固在六星斗灵,并且朝着七星迈进!
但很快,秦烈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苏婉的身体滚烫得吓人,皮肤下的银鳞虚影越来越清晰,甚至开始微微凸起,仿佛真正的龙鳞要破体而出!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痛苦,眉心处的血色牢笼剧烈震荡,上面的裂痕再次开始蔓延!
龙母血脉的苏醒速度太快、太猛烈了!她的身体和灵魂,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狂暴的觉醒!再这样下去,不等暗金印记反扑,她就会先被自身觉醒的血脉之力撑爆!
必须阻止!必须引导!
秦烈几乎是本能地做出了反应。他强忍着体内能量飞速提升带来的胀痛感,分出大部分心神,引导着那涌入体内的、庞大的龙母生机,并非全部用于自身修复,而是…将其混合着自身新生的混沌斗气,沿着两人连接的通道,小心翼翼地、反哺回苏婉的体内!
他不是要吸收,而是要帮助她疏导、掌控这股暴走的力量!
这个过程比自我修复凶险万倍!他的混沌斗气品质虽高,但量级远逊于龙母生机,一个不慎,就可能被那狂暴的血脉之力反冲,导致自身刚刚重塑的经脉再次崩碎!
他全神贯注,意念高度集中,小心翼翼地充当着疏导的渠道,将那股庞大的生机引导向苏婉的四肢百骸,滋润她干涸的经脉,抚平血脉觉醒带来的撕裂痛楚,同时,也用自己的混沌斗气,极其轻柔地加固着她眉心那岌岌可危的血色牢笼。
这是一个精细到极致的工作,也是对心力和控制力的极致考验。
时间一点点流逝。
在秦烈不计代价、精妙无比的疏导下,苏婉体内暴走的龙母生机终于渐渐平复下来,开始有序地融入她的血脉和骨骼深处。皮肤下的龙鳞虚影缓缓隐没,身体的灼热也开始下降。眉心处的血色牢笼稳定了下来,虽然裂痕依旧,但暂时无碍。
而秦烈,在这高强度的疏导过程中,虽然自身斗气提升速度减缓,但对新力量的掌控力,却以惊人的速度提升着!那种混沌包容、衍化万物的意境,愈发深刻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当苏婉的气息彻底平稳下来,甚至隐隐透出一丝属于斗王级别的威压时,秦烈也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他的修为,最终稳固在了七星斗灵巅峰。身体表面的伤势愈合了七成,最恐怖的胸口的窟窿也缩小到拳头大小,隐约能看到其下缓慢跳动的心脏和莹润的骨骼。内在的经脉修复了大半,虽然依旧脆弱,但已能承受斗灵级别的能量流转。
最重要的是,丹田内那个全新的混沌气旋稳定了下来,缓缓旋转,中心白金星火跳跃,与外界的古玉碎片形成了一种玄妙的共鸣。
他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禁地昏暗的光线,远处那扇依旧渗出暗红能量的青铜巨门,以及身旁玉台上,面色恢复了些许红润、呼吸平稳、仿佛陷入沉睡的苏婉。
还有…不远处,正目瞪口呆、仿佛见鬼了一般看着他的古河长老。
“你…你…”古河长老嘴唇哆嗦着,指着秦烈,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亲眼看着秦烈从濒死状态,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恢复,甚至气息还连续突破!这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
秦烈没有理会古河的震惊。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苏婉眉心。那暗金印记虽然淡化了,却依旧存在,如同潜伏的毒蛇。
然后,他低头看向自己胸口,那枚古玉碎片上的细微裂痕,以及识海中,那缕已然消散、只余一丝冰冷余韵的骨灵冷火气息。
药尘前辈…
外界隐约传来的喊杀声和能量爆炸声变得更加清晰激烈。
魂殿大军…父亲…
秦烈缓缓握紧了拳头,感受着体内那全新的、虽然微弱却充满潜力的混沌斗气,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
力量回来了。
那么,有些账,该开始算了。
他缓缓坐起身,骨骼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目光如电,扫向禁地入口的方向。
“古长老,”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外面情况如何?古云大长老何在?”
古河长老一个激灵,这才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大事不好!魂殿攻势太猛!东龙岛彻底失守,魂焱可能已经带人杀进圣地外围了!大长老他们…他们被拖在主战场,禁地这边的防御…恐怕撑不了多久!”
秦烈闻言,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