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夜晚从不真正沉睡,霓虹灯像流淌的脓液,涂抹在潮湿的街道上。
下水道口溢出馊臭的气息,与高档香水味在巷口短暂交锋,后者总是迅速败退。人们缩在各自的巢穴里,对着发光的屏幕,吞咽着无穷无尽的信息垃圾。
就在这片混沌之中,某种不同于往常的东西悄然滋生。
深夜网络的一些阴暗角落,一些特殊的加密论坛里,开始流传起一个模糊的都市传说,一个无法被搜索到、无法被主动找到的直播间。
它只会在凌晨时分,随机出现在某些正在浏览极端内容或深陷巨大负面情绪用户的设备上。
窗口无法关闭,无法最小化,就像直接烙印在视网膜上,人们称之为“审判直播”。
据说,里面播放的内容,真实得令人血液冻结。
李伟用力敲下键盘上的回车键,屏幕上弹出“发布成功”的字样。他靠在脏污的电脑椅上,脸上露出一丝疲惫而扭曲的满足感。
又一篇“爆料”文章完成了,这次的目标是一个新出道不久、据说没什么背景的小明星。
内容极尽编造之能事,配图是恶意截取的表情和模糊的借位照片。
评论区迅速被煽动起来的“正义网民”占领,各种污言秽语汹涌澎湃。他不在乎真假,只在乎流量带来的收益,“毁掉一个人?那与他何干。”
他甚至惬意地抿了一口廉价的啤酒,享受着这种操纵他人命运的虚幻快感。
就在这时,他的电脑屏幕猛地一黑,“妈的,死机了?”李伟烦躁地用力拍打了几下主机箱。
屏幕没有恢复,但在纯粹的漆黑中央,缓缓浮现出一个暗红色的、笔画扭曲如同血痂凝结的汉字,“判”
字体粗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古老和沉重感,仿佛不是显示在屏幕上,而是直接刻印在黑暗中。
李伟愣住了,凑近屏幕,下意识地移动鼠标,点击那个字。
“毫无反应……”他试图强制关机,键盘却像被焊死一样,所有按键失灵。
那个血红色的“判”字,如同一个冰冷的注视,凝固在屏幕中央。
一股没来由的寒意顺着李伟的脊柱爬升。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慌,伸手想去直接拔掉电源。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插头的那一刻,屏幕上的字变了
【判:李伟】
【罪:吮痈舐痔,诽谤造孽】
【刑:钳口刳肠】
文字消失得很快,快到李伟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但那股冰冷的恶意,却清晰地渗透进他的每一个毛孔。
紧接着,屏幕亮起,却不是恢复正常的桌面。
画面呈现出一个第一视角,仿佛拍摄者正平静地走在一条昏暗的走廊里。
环境看起来像是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墙皮剥落,声控灯因为脚步声而亮起,发出接触不良的嘶嘶电流声,光线昏黄闪烁。
这视角稳定得可怕,每一步的距离都分毫不差,带着一种非人的精确和冷漠。
李伟的血液瞬间凉透了……
“这走廊……”他认识,这是他住了十几年的家所在的单元楼!甚至连空气中那股淡淡的霉味和炖煮食物的混合气味,都透过屏幕精准地传递了过来。
“谁?!谁在搞鬼?”他对着电脑嘶吼,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镜头没有回应,依旧平稳地向前移动,最终停在了他家的防盗门外。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透过音箱传来,沉闷而规律,每一声的间隔都完全相同,敲击在李伟的心脏上。
他猛地回头看向自己家真实的房门,寂静无声。
但屏幕里,敲门声还在持续,“笃……”
极致的恐惧攫住了李伟,他浑身发抖,想要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眼睁睁地看着屏幕里,那只属于第一视角的手,一只骨节分明、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看起来甚至有些修长优雅的手。
它抬了起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细长的、扭曲的黑色金属条,那手将金属条轻易地插入了防盗门的锁孔。
细微的金属摩擦声被麦克风放大,清晰得令人牙酸。李伟熟悉自己家门的锁,那只是一个普通的A级锁,但他从未听过如此……如此精准而充满破坏力的撬锁声。
那不是小偷的慌乱,而是某种冷静到极致的 拆解
“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
屏幕内的视角平稳地进入屋内,房间布局、散落在地上的外卖盒子、沙发上堆放的脏衣服……每一个细节都和李伟此刻身处的环境一模一样
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疯狂地在房间里寻找摄像头,寻找任何可能是恶作剧的痕迹,但一无所获。
他的房间肮脏混乱,却绝没有任何多余的设备。屏幕里的“视角”在客厅稍作停留,然后,转向了卧室的方向。
李伟就坐在卧室里对着电脑,他听到屏幕里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走向卧室门。而现实中,他的卧室门外,一片死寂。
巨大的认知错位感和恐惧感几乎让他崩溃。屏幕中,那只苍白的手推开了卧室门。
李伟的视线和屏幕里的“视角”对上了,屏幕里,正是他此刻因极度恐惧而扭曲惨白的脸。
他的眼睛因震惊而瞪得极大,瞳孔缩成一点,嘴巴无意识地张开着。而在他影像的身后,卧室的阴影里,站立着一个模糊的轮廓。
“极高,极瘦,几乎融于黑暗,只能勉强看到一个似是而非的人形……”
看不清衣着,看不清面容,唯一清晰的,是那一双眼睛。
那不是人类的眼瞳,里面没有眼白,也没有瞳孔,只有两潭深不见底,浓郁到极致的漆黑,仿佛通往某个绝对虚无的深渊。
没有任何情绪,没有愤怒,没有愉悦,没有评判,只有纯粹,真空般的注视。
被那样一双眼睛看着,李伟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被抽离、冻结、碾碎。
他无法动弹,无法思考,只剩下最本能,动物般的恐惧。
现实中的他,和屏幕里的他,同时发出了无声的尖叫。然后,屏幕里的那个模糊轮廓动了。
它向前一步,走出了阴影。它的移动方式很奇特,并非完全行走,带着一种飘忽不定却又精准致命的意味。
那只苍白的手再次抬起,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些东西,“那不是人间该有的工具,形状诡异,材质非金非铁……”闪烁着不祥的幽暗光泽,它们扭曲着,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