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恩佐研究永生魔法而不是研究复生魔法?”
这个问题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迷雾。
德古拉伯爵沉默了片刻,眼神一凛,对儿子小D使了个眼色。
小D心领神会,小D心领神会,站起身对可丽希亚微笑道:“公主殿下,我的房间里收藏了一些威廉古堡独有的奇幻宝石,您是否有兴趣鉴赏一下?”
可丽希亚蹙眉,显然意识到他们想支开自己。但小D的态度坚决而礼貌,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离开了。
在她经过小D房门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廊厅墙上除了伯爵的先祖之外,还挂着一幅奇怪的画像——那是一位身披黑色斗篷、帽檐压得很低的孤傲侧影。可丽希亚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被画中的人物吸引,她认出来了这面容冷峻,身披猎装,眼神锐利如鹰的人物,正是传说小说中的吸血鬼猎人D。画像下方还有一行细小的铭文:“如果我真成了吸血鬼,那就换我被追逐”。
可丽希亚心头莫名一颤,仿佛远远地预感到了某种不祥的宿命。
菲尔特介意公主和小D独处,尤其是小D也算是公主的青梅竹马,想跟上去,却被德古拉叫住。
“菲尔特,你不是想知道答案吗?”德古拉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待可丽希亚离开后,德古拉才压低了声音:
“真正想永生的,从来就不是恩佐,而是你们的国王——安德鲁。”
“是安德鲁欺骗了恩佐。他告诉那个因失去导师而濒临崩溃的傻瓜:‘雪莉老师没死,她的意识被我保存着。只要你帮我研究出真正的永生魔法,我就能让她回来!’”
看着洛克和菲尔特震惊的表情,德古拉继续抛出了更惊人的内幕:“安德鲁是亚瑟王的唯一遗子。我当年投笔从戎跟随亚瑟王,我们当年的理想,其实是建立一个共和国。但亚瑟早逝,未定继承人。两派斗争不休,为了表面稳定,才共同推出了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傀儡——安德鲁。他一开始只是个吉祥物,没人想到,这个看似无害的傀儡,通过伪装和斗争,和对统治食阶层的讨好,包括我被他三次授予伯爵之位。他一步步蚕食权力,最终实现了彻底的专制。但没事,历史已经无数次的告诉我们,所有求长生的皇帝的最后结局都是短命。”
“你看我口口声声喊着共和,最后却成为了一个贵族,成了自己曾经狩猎的对象,多么讽刺。”他嘲讽地冷笑,“我总在想,追逐吸血鬼的人,是否最终也会堕入深渊,甚至…惧怕自己心中被唤醒的某种渴望?”
他看向震惊得无以复加的洛克和菲尔特:“安德鲁的永生,需要牺牲什么?你们想想那些失踪的精灵王精元,想想王国边缘那些莫名枯萎的土地和消失的村落?我一看到‘生灵嚼旧骨死处种银魂刀锈春生根千相落骨犹温’这几句记载就毛骨悚然,这说的不就是杀死一个,才能活一个吗?”
洛克剧烈地摇头,他接受的教育和信仰正在崩塌:“不……我不信!这太疯狂了!亚瑟王那样正直,王国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再讲了一个故事吧:“爷爷得了心脏病,便要求孙女捐献心脏给他,延续他的生命。好,讲完了。”
菲尔特明白德古拉虽未明指,但意有所指:“这不是魂式不死嘛,都是在坑别人肥自己。”
“对,老而不死是为贼也。因为在偷,偷别人的生命。”
菲尔特来自商贾世家,对黑暗面的感知更敏锐些,他颤声问:“亚瑟王才走了多久?为什么王国会堕落得这么快?”
德古拉的笑容更加苦涩:
“我投笔从戎,跟着亚瑟王征战四方,我想杀光那些‘吸血鬼’,可没有用,杀不光。你杀光了旧的,新的病毒又从我们内部长了出来。最大的恐惧不是来自外部的怪物,而是发现自己挥剑的手,不知何时也长出了利爪;发现自己坚守的信念高塔,地基早已被现实腐蚀得千疮百孔。”
他看着两个年轻人,说出了最残酷的现实:
“为什么?因为敢于牺牲的人都牺牲了,那最后的利益不都落到不敢牺牲的人手上了吗?”他的声音充满了无力感,“高尚的、敢于牺牲的冲在最前面死光了,剩下的不就是一堆贪生怕死、投机取巧的来摘取胜利果实了吗?”
“正直的、廉洁的身居高位者,都不会特殊照顾后代。最后能爬上去的,往往都是那些不那么正直、却懂得如何为自己后代铺路的人的后代。这是劣币驱逐良币。”
“最有资格代表王国人民的,是那些为建立王国而牺牲的烈士,但他们都死在了建国前。”
“忠诚的将最先死去,然后是勇敢的,最后活下来的往往是狡猾的。当所有的理想主义者都从舞台上退场,末了便是伪君子与真小人的较量。无论谁赢了,都将是一场灾难。只是两种不同的灾难而已。”
“这是一个变态的世界,充满着变态的规则。”
他指了指儿子离去的方向:“你们看我儿子小D,我不愿特殊帮助他。但即使我不说,他光凭是德古拉伯爵之子这一点,在应聘王国重典管理员时,笔试倒数,面试也能第一。”
“这是份好工作,清闲,没有太多油水。这样,即使我的儿子是个平庸之辈,他也可以过得比较好,至少不会因为生活所迫而去祸害普通的民众。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如此变态。”
最后,他谈到了公主,语气充满了惋惜:
“公主太善良了,她会是一个好国家元首的,但她太善良了,她不会成为一个好元首的。王国的病灶,远不是打败一个恩佐就能解决的。”
密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古老的挂钟发出滴答声响,仿佛在计算着这个沉重王国还能支撑多久。洛克和菲尔特消化着这海啸般的信息,洛克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而菲尔特则陷入了对家族与王国关系的深深恐惧与沉思之中。远方似乎隐约传来一声狼嚎,却远不及德古拉伯爵一席话让人心寒。
真相的重量,几乎将他们压垮。
而前路,似乎比威廉古堡最深的暗道还要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