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实验室密议
陈记西医诊所的后巷。诊所二楼的实验室还亮着灯，窗棂透出昏黄的光，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墙上卷翘的解剖图上——那图是陈书景去年从上海淘来的，边角已经被福尔马林的水汽浸得发皱，此刻却成了临时的“线索板”，上面用粉笔画着潦草的箭头，连接着“献祭账本”“铜制碎片”“神仙府地宫”三个关键词。
陈书景刚把铜制碎片放在显微镜下，手指还沾着从实验室角落翻出的甘油——这是用来保护镜片的，也是他做细胞观察时的老习惯。他调了调显微镜的粗准焦螺旋，镜筒缓缓下降，直到目镜里清晰出现碎片表面的纹路：那些泛着淡红光的微生物正沿着“共鸣”二字的刻痕蠕动，像一群有序的小红虫，聚集处的红光更亮，隐约能看到细微的能量波动，透过镜片传到空气中，让旁边的怀表指针轻轻卡顿了一下。
“这东西的活性太异常了。”陈书景的声音打破了实验室的寂静，他没抬头，眼睛仍盯着目镜，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显微镜的金属镜臂，“之前检测码头尸体身上的符纸时，微生物活性只够干扰基础脑电波，可这碎片上的，活性是符纸的5倍，而且会主动聚集——它们在形成能量场，放大灵能波动。”
罗四海正蹲在桌边，手里捧着那本封面烧黑的献祭账本，指尖在最后一页的地宫简图上比划着。简图上的拱形石门旁画着两棵歪歪扭扭的松树，旁边用炭笔写着“生门入”，墨迹已经有些晕开，是赵三之前想烧账本时溅上的火星燎的。他听到陈书景的话，抬起头，额前的碎发还沾着后山的红土，眼神里带着几分急切：“你的意思是，这碎片是个‘放大器’？能让一贯道的邪术更强？”
“不止是增强邪术。”陈书景终于从显微镜前挪开视线，他拿起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铜制碎片，对着灯光晃了晃——碎片边缘的红土已经被他用酒精棉擦去，露出内里泛着冷光的铜质，刻痕里的微生物红光在灯光下更明显，像嵌了一圈细小红宝石，“这是‘精神共鸣器’的核心零件。之前在义昌堂遇到的三阶信众，还有山腰道士的幻觉术，恐怕都靠这东西放大灵能。你想，一贯道要控制那么多信众，还得在神仙府设灵能场域，单靠符纸和咒语根本不够，必须有共鸣器做‘基站’，才能覆盖这么大的范围。”
沈沛君站在窗边，背对着两人，军绿色的副官制服还沾着后山的松针。他没去看账本，也没凑过去看碎片，只是望着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雾——雾里隐约有巡夜警察的梆子声传来，敲得人心里发沉。他的手指摩挲着腰间的黄铜军徽，徽章背面“21军参谋处-沈”的刻痕已经被摸得发亮，这是他父亲留给他的遗物，也是他潜伏在军方的“身份证明”。听到两人的对话，他缓缓转过身，脸色比刚才在山腰时更凝重：“李军长和一贯道的勾结，恐怕比我们想的深。道士说‘李军长等着你们去神仙府’，不是诱敌，是笃定我们拦不住——他要么知道地宫的防御有多强，要么手里有更多这种共鸣器零件。”
陈书景点点头，把铜制碎片放进一个铺着脱脂棉的玻璃盒里——这是他用来装珍贵标本的盒子，之前装过红线信众的头发，现在却用来装邪教的“凶器”。他拿起桌上的磁场检测仪，显示屏还停留在200的数值，虽然离开山腰后灵能信号弱了些，但碎片本身的能量波动仍在持续：“共鸣器的原理应该是靠微生物聚集增强能量，只要破坏微生物的活性，就能让它失效。我的声波发生器之前能干扰三阶信众，或许能改良一下，调整频率专门针对这种微生物——只是需要时间，至少得一天。”
“一天……”罗四海皱起眉，手指在账本的“纯阳1人待寻”几个字上重重按了按，“阿武还在神仙府，要是一贯道提前举行献祭，我们就来不及了。”他想起山腰幻觉里阿武浑身是血的样子，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连呼吸都带着疼。他站起身，把账本卷起来塞进怀里，又拍了拍腰间的短刀，语气坚定：“账本上的地宫入口简图标了‘生门入’，这是奇门遁甲的说法。我认识镖行的王掌柜，他早年走南闯北，懂奇门遁甲的门道，明天一早我去找他，肯定能算出‘生门’的具体方位——有了准确位置，就算地宫有埋伏，我们也能少走弯路。”
沈沛君听到“镖行”二字，眼神动了动——他之前听张参谋提过，镖行和洪帮有往来，王掌柜更是个“消息通”，不仅懂奇门遁甲，还知道不少军方和帮派的暗线。但他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又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这是之前副官递来的“酉时码头”纸条，上面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我得回军方一趟。一来要确认李军长最近的动向，看看他是不是在调兵往神仙府增派守卫；二来要联络张参谋，他是军方里少有的‘清流’，知道不少李军长的秘密，或许能帮我们查清楚共鸣器零件的来源——还有，纯阳祭品‘待寻’，李军长会不会在军方里找目标，这也得确认。”
陈书景没反对，他知道沈沛君在军方的人脉是关键，尤其是现在李军长已经开始怀疑沈沛君的情况下，多一条线索就多一分胜算。他拿起声波发生器，这是个铜制的小盒子，上面三个旋钮已经被他磨得发亮，之前在义昌堂救过他们的2000Hz频率，此刻却显得不够用了。他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线圈和真空管，手指在零件上轻轻敲着：“我明天一早就开始改良，把声波频率调到能精准破坏微生物的范围。对了，罗舵主，你去找王掌柜的时候，顺便帮我带点细铜丝——上次从上海买的那批用完了，这东西能增强声波的穿透力，对付共鸣器更有效。”
“没问题！”罗四海爽快地应下来，他走到门边，又回头看了眼桌上的玻璃盒——碎片的红光透过玻璃，在桌面上映出一小片红晕，像滴凝固的血。他想起小豆子说的“神仙府红灯笼全亮”，心里的不安又重了几分：“你们俩也小心点，李军长要是真查沈副官，军方那边肯定不安全；陈医生你这儿，之前有惑心派的人窥伺过，晚上锁好门，有动静就开枪——我的洪帮兄弟就在附近的茶馆盯梢，喊一声他们就过来。”
沈沛君“嗯”了一声，目光又落回窗外——夜雾更浓了，连巡夜警察的梆子声都听不见了，只有远处码头传来几声模糊的汽笛，像困兽的呜咽。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怀表，表针还在走，却比平时慢了半拍，大概是受了碎片灵能的影响。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珐琅盒，打开里面是枚微型电报机的零件——这是他和南方局联络的工具，平时藏在军徽的夹层里，此刻却觉得格外沉重：“我会尽快回来，要是超过中午还没消息，你们别等我，直接去镖行找王掌柜——别相信军方的人，除了张参谋。”
陈书景点点头，把声波发生器重新装回盒子里，又检查了一遍显微镜下的载玻片——上面还留着碎片的微生物样本，泛着淡淡的红光，像在提醒他们时间紧迫。他走到墙边，把解剖图上的粉笔箭头又描粗了些，“献祭账本”到“地宫核心”的箭头，此刻像一条通往危险的路，每一笔都浸着紧迫感：“放心，我会加快改良进度，争取明天中午前搞定。对了，沈副官，你回军方的时候，留意一下‘军字3号’车——之前镖行的人说，这车在往莫高窟运铜件，说不定和共鸣器有关，要是能查到行车记录，就能知道一贯道还有多少零件。”
“我记着。”沈沛君把珐琅盒塞回怀里，又理了理军帽，帽檐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留下紧绷的下颌线，“那我先走了，你们锁好门。”
他转身走出实验室，军靴踩在木质楼梯上，发出“吱呀”的轻响，渐渐消失在夜雾里。罗四海看着门关上，又走到窗边，望着沈沛君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才转过身对陈书景说：“沈副官的压力比我们大，一边要应付李军长，一边还要查线索，要是……”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要是沈沛君被李军长发现，他们就少了军方这条最重要的线。
陈书景没接话，只是拿起玻璃盒里的铜制碎片，对着灯光又看了看。碎片上的微生物还在蠕动，红光忽明忽暗，像在传递某种信号。他想起之前在实验室检测符纸时，小周说“这东西邪门，好像有自己的意识”，当时他还觉得是小周胆小，现在却觉得，这微生物或许真的被一贯道“驯化”了，成了他们操控人心的工具。“不管怎么样，我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陈书景的声音很稳，带着科学研究者特有的冷静，“改良声波发生器的时候，我会多做一个备用的，以防万一。你明天找王掌柜，也别单独去，带上两个信得过的洪帮兄弟，防止一贯道的人埋伏。”
罗四海应了声“好”，又蹲下身翻了翻桌上的实验笔记——上面记满了陈书景的分析，从符纸成分到信众细胞数据，每一页都写得密密麻麻，边角还画着小小的示意图。他拿起一页关于“灵能场域”的笔记，上面写着“灵能可通过金属传导，共鸣器或需青铜鼎激活”，心里突然一亮：“神仙府地宫有青铜祭台，账本上提过‘送地宫’，说不定共鸣器的核心就在祭台上，和青铜鼎连在一起——要是能炸了祭台，说不定就能彻底破坏共鸣器！”
陈书景眼睛也亮了：“有这个可能！青铜的传导性强，要是共鸣器和祭台相连，炸掉祭台确实能切断能量传导。不过得用烈性炸药，普通的手榴弹不够——沈副官手里有TNT，明天让他带几枚，我们分三路准备：我带声波发生器，你带奇门遁甲的方位图，他带炸药和军方情报，这样就算遇到埋伏，也能有应对的办法。”
两人又商量了半个时辰，把细节一一敲定：罗四海明天一早去镖行，顺便买细铜丝；陈书景连夜整理碎片的微生物数据，为明天改良声波发生器做准备；沈沛君回军方查李军长的动向，顺便取TNT。直到窗外泛起鱼肚白，巷口传来第一声卖豆浆的吆喝，罗四海才起身告辞，临走前又叮嘱陈书景锁好门，别让陌生人进来。
实验室里只剩下陈书景一个人，他把玻璃盒里的铜制碎片重新放回显微镜下，又调了调焦距。目镜里的微生物还在蠕动，红光比刚才更亮了些，像是在回应窗外的晨光。他拿起笔，在实验笔记上写下“共鸣器微生物活性：符纸的5倍，需2500Hz声波干扰”，又画了个简易的声波发生器改良图——线圈要加粗，真空管要换更大功率的，还要加一个铜制的增幅器，用罗四海带回来的细铜丝缠绕。
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
铃声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刺耳，陈书景吓了一跳，手里的笔差点掉在地上。这电话是他去年装的，很少有人知道号码，除了罗四海和沈沛君——难道是沈沛君出了什么事？
他快步走过去，拿起听筒，里面传来张参谋急促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陈医生？沈副官在你那儿吗？快让他接电话，有急事！”
“沈副官刚走没多久，回军方了。”陈书景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李军长那边有动静？”
听筒里沉默了几秒，只有电流的“滋滋”声，然后传来张参谋压低的、带着恐慌的声音：“李军长在查沈副官的档案！刚才我去军务处送文件，听见他跟参谋长说‘沈沛君最近跟青帮走得太近，得查查他是不是通共’——你赶紧想办法通知沈副官，让他别回军部！小心点，李军长的人可能已经在盯着他了！”
“什么？”陈书景的心脏猛地一沉，手里的听筒差点没拿稳，“我知道了，我马上想办法通知他！张参谋，你自己也小心！”
“别管我了，先通知沈副官！”张参谋说完，匆匆挂了电话，听筒里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陈书景握着听筒，愣在原地。窗外的晨光已经透过窗棂照进实验室，落在桌上的铜制碎片上，让碎片的红光显得有些刺眼。他突然想起沈沛君刚才离开时的背影，军靴踩在楼梯上的“吱呀”声，还有他摩挲军徽时凝重的眼神——原来李军长早就开始怀疑沈沛君了，之前让他查案，说不定只是试探，现在撕破脸，要对沈沛君动手了。
他猛地回过神，抓起桌上的磁场检测仪和声波发生器，就往楼下跑——他得去追沈沛君，告诉他这个消息，晚一步，可能就真的来不及了。实验室的门没来得及锁，桌上的实验笔记还摊开着，上面“2500Hz声波”的字样，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清晰，而玻璃盒里的铜制碎片，红光依旧闪烁，像一双眼睛，冷冷地盯着空荡荡的实验室，也盯着即将到来的、更凶险的对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