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苏一帆轻敲陈若涵的房门，“起床吃早餐了。”

“几点了？”陈若涵睡眼惺忪地打开房门。

“快九点了。”

“你怎么还不去上班？”

“从今天开始，我休一周的假。”

“为什么？”

“让你一个人照顾奶奶不合适。我决定休一周假，和你一起陪奶奶。如果一周后奶奶还记不起来，你也就死心了。我再送你回美国。”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

他们又不是小两口，商量什么？苏一帆哭笑不得，“先吃早餐吧，买了你最爱的油条、豆浆，配麦片吃。吃了早餐，一起去医院看奶奶。”

在医院，见到苏一帆，林美婷显得心情愉快。但半天下来，大多时间是陈若涵和苏一帆在聊。林美婷总是带着微笑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讲不停。这个孙媳妇不错，真像小两口。林美婷悄悄告诉苏一帆妈妈，她多么希望在离世前抱抱曾孙子。婆媳就这个话题聊了好一会儿。

下午时光十分惬意。两人逛了深圳湾万象城，还到苏一帆工作的地方溜达了一会。苏一帆不愿意带她见同事，担心引起误会。陈若涵灵机一动，说人有三急。苏一帆不得不带她到办公区借用洗手间。陈若涵热情地跟同事有说有笑，同事们开玩笑说“原来是休婚假”。“怎么认识的？”“打算去哪里度蜜月？”之类的问题不断。

两人在一家高档西餐厅用了晚餐，又看了一场音乐会才回到公寓。逛了一天，陈若涵仍意犹未尽，躺在芝华士单人沙发椅上，啧啧称道：“中国的夜晚真是热闹，我太爱中国了。”

“你喜欢中国就多呆……”话到嘴边，被苏一帆硬生生咽了回去。这样的话太容易引起误会。再说，他也没办法休太长的假陪她。他岔开话题问道：“你先去洗澡，还是我？”

“我先吧。逛了一天，这个时候美美地洗个澡最舒服了。”陈若涵从沙发椅站起来往房间走去，拿上内衣和睡裙进入浴室。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大概二十分钟后，她穿着略显性感的吊带睡裙出现在客厅里。

苏一帆的眼睛在她的身上停留不超过三秒。他马上从沙发上起身，到房间拿衣服去冲凉。水流声再次响起，然后停止，最后吹风机的风声响起、停止。苏一帆一身加长款短裤和黑色短袖T恤出现在客厅。

陈若涵早已躺在沙发椅上看电视，时不时笑得前俯后仰。美国人和中国人的笑点真是不同。在苏一帆看来，那些电视节目多么无聊，他已经多年没有端正看过电视了。苏一帆呼叫家务机器人，机器人给他们端来苏打水。

时间在陈若涵的笑声中飞快流逝。“晚安。”陈若涵从沙发椅上起身，突然张开双臂给了苏一帆一个拥抱，又在他的左脸颊亲了一口。苏一帆猝不及防，一时不知道双手该放哪里，直到陈若涵转身走进房间，才像金鱼吐泡泡一样从嘴里冒出一句“晚安”。

接下来的几天里，陈若涵和苏一帆形影不离，每天到医院陪伴林美婷半个上午，剩下的时光就是一路逛吃。虽然林美婷一直没有记起陈国定，但并不影响他们在欢乐和惬意中渡过。随着两人越来越熟络，陈若涵的衣着越来越性感，在沙发椅上的坐姿也越来越恣意。

假期的最后一天，在陈若涵的强烈要求下，两人走进了一家酒吧。在靠近舞池的地方坐下，点了威士忌。陈若涵显得十分兴奋，连续喝了几杯，还登台演唱了一首英文歌《Big big girl》。演唱结束后，整个酒吧灯光密集闪烁，音乐节奏高亢分明，迎来了当晚的高潮时刻。陈若涵拉着苏一帆一起到舞池中央热舞。

两人离开酒吧时已是凌晨一点半。回到公寓，苏一帆靠在沙发上问：“还洗澡吗？”

“不洗澡睡不着。”

“好吧，那你先吧。”

陈若涵如常到房间拿睡裙。苏一帆双眼通红，看着她晃动婀娜的身姿，一边脱衣服一边往浴室走。美国人的酒量真好，看不出醉酒了。当陈若涵再次出现时，已经换上了睡裙，金黄的秀发垂在肩上，给人飘逸的美感。不仅秀发美，身姿更美。透过睡裙隐现凹凸身材，苏一帆注意到里面似乎少了什么。

“我去洗澡了。”苏一帆涨红脸，把目光躲闪开，摇摇晃晃从沙发上站起来。当他回到客厅时，陈若涵躺在沙发椅上，一只脚恣意横在扶手上。洗澡时，苏一帆心里就念着陈若涵玩了一整天，此时应该躺在床上睡着了。看来，他不仅低估了美国女孩的酒量，还低估了她的精力。

见苏一帆回来，陈若涵突然从沙发椅上跳起来，一把抱住他，疯狂地亲吻他的嘴唇。苏一帆先是一慌，但很快就变得主动，一边抚摸陈若涵的身体，一边吸吮她的舌头。他再也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情感。

两人几乎交融在一起，跌跌撞撞来到床上。陈若涵顺势躺倒在床上，苏一帆爬到她的身上。就在撩开睡裙时，苏一帆仿佛被点了穴，突然定住了。“我们不能这样，我们不可以的。”就像电影倒片一样，他从床上爬下来，离开房间，回到自己的卧室，紧紧关上房门。

当陈若涵缓过神来时，苏一帆已经消失在眼前，留下她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床上，洁白的灯光洒在她白皙的长腿上。刚刚的一切，似曾发生，似曾没有，更像是VR游戏里的场景。

第二天一早，苏一帆就离开公寓去上班，足足比平时早了一个半小时。家务机器人为陈若涵准备了早餐。她在餐桌上见到苏一帆留下的字条：奶奶短时间内很难想起陈国定爷爷。如果没有其他事，你应该回美国了。请你相信我，总有一天她会记起来的。

陈若涵在公寓里等了一天一夜，却没有等到苏一帆。她打了手机，也没人接听。她在沮丧中订了第二天飞夏威夷的航班。夜深人静，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索性起来玩游戏。当她带上头显进入游戏时，眼前的场景吓了她一跳。松江旅社换了招牌——松江大食堂。原来米黄色外墙被扒了一层皮，露出原本的底色——土灰色，墙上多出了几行褐红色的字。看来，游戏的时间轴一直在往前走。

她拉住一位瘦骨嶙峋的过路人：“请问现在是哪一年？”

“一九六一年。”

这么快，一个星期就过去了十几年。如果这个时候遇到爷爷，他已经是一个壮小伙了。陈若涵推开松江大食堂的大门，往日的热闹早已烟消云散，里面除了几张破旧的八仙桌，空空如也，破败不堪。八仙桌旁的墙上写着几个掉色的大字：吃饭不花钱、努力搞生产。十分显眼。

她爬到二楼曾经住过的房间，里面放着一些柴草和一张简陋的木床，什么都搬空了。墙上的广告也换成了毛主席画像。系统提示她还住在这间房，原本是松江大食堂的跑腿，因粮食短缺，食堂办不下去了，她暂时留下来看场地。

夜深人静，房间内空气闷热。陈若涵无所事事，走到外廊溜达。江风阵阵，迎面吹来，让人一下子喘过气来。梅江上漆黑一片，寂静无声，正对的火船码头一条船也没有。她凭栏远眺，江面上隐隐约约出现一个黑影，像一条小船。黑影离码头越来越近，果然是一条小船。靠岸后，小船上下来一个人，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陈若涵赶紧躲到柱子后面观察。

小船上下来的人向石阶上招手，一片漆黑中突然冒出了七八个人影，向码头上的小船匆匆走去。有两对人突然在小船旁停下脚步，看起来像是在告别。陈若涵看到其中五个人登上了小船。小船像被风吹走的纸船一样顺江而下，一会儿消失在江面上。留在岸边的是两名女子，见小船划走了，不敢多停留，慌慌张张地离开码头，踩着石阶爬到松江大食堂门口。

一名女子走错了方向，另一名女子小声呼叫道：“走这边，林美婷。”两人走到一起，一名女子轻声说道：“不用担心，陈国定是个老实人，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林美婷、陈国定。陈若涵听得清清楚楚。刚刚，原来是林美婷奶奶送爷爷下南洋啊！两人的身影快速消失在黑暗之中，四周恢复了静谧。陈若涵很想知道，爷爷为什么辜负了林美婷奶奶？相信爷爷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嘟嘟嘟。手机设定的闹钟响起。陈若涵关掉闹钟，在游戏里多呆了一会儿，附近再也没有动静。她放下头显，退出游戏，拉着行李箱匆匆离开公寓。她多么想继续留在游戏里。她想，松口镇马上就会炸开锅，到处找人。她这个目击证人，会怎么回答调查人员的询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