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
当然，对于一只幼猫来说，“无眠”可能夸张了点。但余轻确实睡得极不踏实。意识在“一根小鱼干”和“可怜的凌清”之间反复横跳，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天光微亮时，他才终于被疲惫和幼猫的本能拖入了浅眠。
然而，没睡多久，他就被屋内轻微的动静惊醒了。他睁开眼，看到凌清已经起床，正轻手轻脚地收拾床铺。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和平静，仿佛昨夜那个流露出脆弱和迷茫的少女只是他的错觉。
她看了一眼蜷在床角的余轻，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大概没想到他会睡在床上），但没有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开始晨间的忙碌。
余轻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舔了舔爪子，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他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贼兮兮地飘向了那张小木桌。
桌子上，那个粗糙的小陶罐旁边，果然放着一个同样质朴的木杯，里面盛着大半杯清澈的水。
【目标确认…】余轻内心闪过这个念头，随即又立刻唾弃自己：【呸！什么目标！我才不是真想干！】
但系统的任务面板像狗皮膏药一样粘在他的意识里，那“劣质小鱼干x1”的字眼散发着该死的、诱人的光芒。
凌清收拾完床铺，走到桌边，拿起水杯，小口地喝了一点，然后又放下。她似乎在想什么事情，目光有些出神地盯着窗外。
【好机会！现在弄翻，她说不定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碰到的！】一个邪恶的小念头在余轻脑海里冒出来。
【不行！太缺德了！人家就这点水！】正义（或许只是残存的社畜同情心）的小人立刻跳出来反对。
【就一根小鱼干！一根！为了根小鱼干节操都不要了吗？！】
【但是…系统能量…说不定解锁了商城就有好东西了呢？】
【呵呵，就那破系统，解锁了商城估计也是‘谢谢惠顾’！】
【可是好饿啊…早上还没开饭呢…】
他的内心戏丰富得能拍一部五十集连续剧，身体却僵在原地，只有尾巴尖不受控制地焦虑地小幅度甩动着。
凌清并没有发呆太久。她收回目光，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她转身从床下拿出一个小布包，仔细地清点着里面寥寥无几的几枚铜币和一小块干粮，眉头又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看来是真穷啊…】余轻看着她那寒酸的“钱包”，感觉自己的良心又在隐隐作痛。
就在这时，系统那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居然又诈尸一样地冒出来，冷冰冰地催促了一句：“滋…任务时限…提醒…请宿主…尽快…完成…”
【催催催！催命啊！】余轻被这突如其来的催促搞得一激灵，心里那点犹豫被烦躁取代了不少。
【妈的！干了！不就是打翻个水杯吗？又不会死人！说不定她正好换个更好的杯子呢！】他试图给自己找各种歪理说服自己。
决心一下，他立刻开始暗中观察，寻找时机。
凌清点完钱，似乎有些沮丧，将布包小心收好。然后她拿起桌上的一本书，走到窗边的光亮处看了起来，暂时背对着桌子。
【就是现在！】
余轻深吸一口猫气（并没有），从床上一跃而下（落地依旧不太稳），迈着自以为轻巧实则动静不小的步子，颠颠地跑到了桌子底下。
他先是借助桌腿隐藏自己，然后探出小脑袋，估算着桌面的高度和距离。
【跳上去？不太行，估计会直接撞翻杯子，太明显了…】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暴力方案。
【那就…爬上去！】他选中了那个昨天立下“大功”的小凳子。
他再次使出吃奶的劲儿，连刨带蹬，艰难地重新征服了凳面。站在凳子上，桌面近在咫尺。
那个木杯就在桌沿附近。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上半身，将两只前爪搭上桌面，后腿还在凳子上支撑着。这个姿势让他有点摇摇晃晃。
他伸出其中一只前爪，试探性地、轻轻碰了碰木杯。
杯子纹丝不动。
【啧，有点重啊。】
他加大力度，用爪子推了一下。
杯子晃动了一下，里面的水漾出了一小圈，但还是稳稳立住了。
【这么稳？！】
余轻有点急了。他换了个姿势，用两只前爪一起抱住杯子，身体往后使劲，试图把它拽倒。
但他高估了自己这只幼猫的体重和力量，也低估了杯子的稳定性。他往后一蹬，杯子没拽动，自己反而因为反作用力，哧溜一下从桌沿滑了下去！
“喵嗷！”
他惊呼一声（虽然很小声），四爪乱舞地向下坠去！
幸好桌子不高，凳子也在下面，他并没有摔疼，但这场小小的意外却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结果——在他滑下去的过程中，他的后爪下意识地乱蹬，正好一脚踹在了桌沿那个木杯的底部！
“哐当！”
一声清脆的响声！
余轻惊魂未定地抬头，只见那木杯被他一脚蹬得剧烈摇晃，杯里的水泼洒出一大半，在桌面上漫延开一小片水渍。杯子晃了几晃，最终没有倒下，但也歪斜在了水泊里。
【成…成功了？！】余轻趴在地上，有点懵。这算…完成任务了？
几乎就在同时，系统的提示音立刻响起，速度快得仿佛一直在等着看笑话：
“叮！检测到任务【打翻水杯】完成状态判定…”
“判定中…”
“滋…液体洒出量达到标准…容器位移明显…”
“判定：成功！”
“奖励发放：劣质小鱼干x1。”
随着这声提示，余轻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小黑点凭空出现，吧嗒一下，掉在了他面前的地上。
他定睛一看——那是一条干瘪瘪、黑乎乎、大概只有他小爪子那么长、散发着浓郁咸腥味的…小鱼干。
看起来就非常之“劣质”，毫无食欲可言。
【……就这？】余轻看着那条仿佛从咸菜缸里捞出来的陈年小鱼干，内心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一丝完成任务后的松懈，有对奖励寒酸程度的无语，还有…一股强烈的、做了坏事后的心虚感。
他做贼似的猛地抬头看向凌清。
凌清果然被刚才的响声惊动了，她合上书，转过身来。她的目光先是落在桌上倾洒的水杯和一片狼藉的水渍上，琉璃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讶和…心疼？
然后，她的目光向下，看到了趴在地上，面前诡异地掉着一条小鱼干，正瞪着一双圆溜溜猫眼、一脸“不关我事”表情（自以为）的余轻。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余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完了完了，要挨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