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隔绝了柳眉那令人不快的笑声和脚步声,却隔绝不了她话语中蕴含的、冰冷的现实。屋内陷入一种比之前更加沉重的寂静,空气中弥漫着难堪、愤怒,以及一种更深层的、令人窒息的焦虑。
凌清背对着余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瘦削的肩膀微微起伏,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那种极力压抑着什么的紧绷感,却清晰地传递给了感官敏锐的余轻。
余轻停止了舔舐空碗的无意义行为,抬起头,望着她那倔强而孤寂的背影。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能想象出她此刻紧抿的唇线和那双琉璃色眼眸中可能氤氲的、绝不愿在人前显露的水光。
【妈的,那粉毛丫头嘴真毒…】他内心啐了一口,第一次对这个世界的人类产生了如此鲜明的厌恶感。前世职场的勾心斗角至少还披着文明的外衣,这种直白而刻薄的羞辱,带着少女特有的残忍,更让人难受。
他原本那点“蹭饭”、“躺赢”的投机心态,在柳眉那番话和凌清此刻的反应面前,显得格外卑琐和…不仗义。
【虽然…但是…关我猫事啊!】他试图强行甩开那点萌芽的同情,【老子自己都自身难保,一只战斗力忽略不计的幼猫,能干啥?难道还能给她变个神兽出来吗?】
就在这时,那个极度不靠谱的系统,仿佛感应到了他剧烈波动的情绪(或者只是又侥幸攒够了一丝能量),突然又在他脑海里“滋啦”一声诈尸了。
“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剧烈…吐槽能量+0.01…”
“检测到…潜在绑定目标…情绪状态:高度焦虑、绝望、孤注一掷…”
“警告:检测到高风险行为预兆…可能与宿主生存率严重负相关…”
“建议:进行干预…滋滋…能量不足…建议无法生成…”
“系统即将进入…节能模式…滋滋…”
一连串断断续续、语焉不详的提示音过后,系统再次陷入死寂,只留下最后那句“与宿主生存率严重负相关”和“高风险行为”在余轻意识里嗡嗡作响。
【生存率负相关?!高风险行为?!】余轻的心猛地一沉,【这破系统到底在提示什么?!这傻丫头想干嘛?!】
他立刻联想到柳眉提到的“毕业契约仪式”和凌清之前倾诉的“找不到合适契约兽就无法毕业”的困境。一个极其不妙的猜想瞬间浮现——
【她该不会…想去硬搞什么她根本控制不了的大家伙吧?!】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凌清深深地、颤抖着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当她再次转过身时,脸上的所有脆弱和挣扎已经被一种近乎偏执的、冰冷的决绝所取代。那双琉璃色的眸子深处,仿佛凝结着永不融化的寒冰,透出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
她不再看余轻,而是快步走到床边,从床底拖出那个她视若珍宝的小木箱。打开锁,她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件东西。
那是一片约有巴掌大小、形状不太规则的赤红色鳞片。鳞片边缘略显粗糙,甚至带着一丝焦黑的痕迹,仿佛是从什么生物身上强行剥离下来的。但它表面却隐隐流动着一层黯淡的、却依旧能感受到灼热气息的红光,仅仅是看着,就让人觉得眼睛有些刺痛。
凌清用指尖极其小心地捏着那片鳞片的边缘,仿佛它极其烫手。她的眼神复杂地注视着这片鳞片,有渴望,有恐惧,更有一种豁出去的疯狂。
【我靠!那是什么玩意儿?!】余轻感受到那鳞片散发出的、与他这具幼猫身体格格不入的狂暴气息,浑身的毛都下意识地炸了起来,【这能量感觉…好暴躁!绝逼不是啥温顺的家养宠物!】
“母亲…”凌清对着那片鳞片,极轻地、如同呓语般喃喃了一声,“您留下的最后线索…指向那片灼热之地…或许,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她的声音很低,但余轻的猫耳朵却听得一清二楚。
【母亲?线索?灼热之地?】余轻瞬间将信息串联起来,【这片鳞片是她妈妈留下的?她打算根据这个去找…找这个鳞片的主人?!】
他猛地想起凌清之前低语时提到的“冰属性稀缺,找不到契合的”以及柳眉炫耀的“冰系布偶猫”。强烈的属性冲突感让他瞬间意识到了极度的危险!
【等等!她是冰属性!这鳞片火气冲天!这特么属性相克啊!她想去契约一个跟她属性完全相反、而且看起来就牛逼哄哄的火系大家伙?!】余轻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哪是契约?这特么是自杀式袭击啊!怪不得破系统说高风险!】
“学院饲养的那只‘烈焰鹰’…”凌清仿佛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将鳞片紧紧攥在手心,哪怕那灼热的气息让她手掌微微颤抖,“虽然只是幼年期,属性也相冲…但它是目前唯一…我能接触到的、最高阶的兽宠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颤抖,却又异常坚定:“不能再等了…必须去试试…哪怕…哪怕…”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但余轻已经明白了。
哪怕失败遭反噬!哪怕重伤!甚至…更糟!
她这是被逼得完全没有退路了!宁愿赌上一切,也不愿接受无法毕业、找不到母亲的残酷现实!
“喵!喵呜!”余轻急了,猛地从地上蹦起来,冲到凌清脚边,用脑袋去蹭她的腿,试图引起她的注意。他想大喊“你疯了?!快停下!”,出口却只能是焦急的喵喵叫。
凌清低下头,看着脚边焦躁不安的小猫。她眼中那冰冷的决绝融化了一瞬,闪过一丝极淡的柔和与…歉疚?她蹲下身,轻轻摸了摸余轻的头。
“吓到你了?”她低声说,声音有些沙哑,“别怕…我…我必须去一趟后山的兽栏。你乖乖待在家里,等我回来。”
她的抚摸很轻,却带着一种诀别的意味。
说完,她不再犹豫,猛地站起身,将那片灼热的鳞片紧紧揣进怀里,决然地转身,一把拉开了房门!
刺眼的阳光涌入,勾勒出她义无反顾的、单薄而决绝的背影。她一步踏出,没有丝毫回头的意思,快步朝着学院后山的方向走去。
“喵嗷!!!”
余轻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发出了一声极其尖锐的、带着警告和恐慌的叫声!
【回来!你个傻丫头!快回来!那玩意儿你搞不定的!】他在内心疯狂呐喊,【系统!破系统!你死了吗?!想想办法啊!她死了老子也得玩完!你的长期饭票要没了!】
系统毫无反应,如同彻底死机。
巨大的恐慌和一种莫名的责任感瞬间攫住了余轻。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给他小鱼干、会温柔摸他头、虽然很穷但脾气好得过分的傻姑娘去送死!
【妈的!不管了!】
余轻咬咬牙,四肢猛地发力,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了房门!他凭借着幼猫特有的灵巧和速度,在凌清身后十几米远的地方紧紧尾随,利用路边草丛和杂物隐藏着自己微不足道的身影。
他必须跟上去!虽然他不知道一只幼猫能做什么,但绝不能呆在原地等死!
猫生的第一次重大抉择,不是在躺赢和奋斗之间,而是在…眼睁睁看着饭票作死,和冒着生命危险去试图抢救一下饭票之间!
【淦!这届铲屎官太不让人省心了!】余轻一边拼命追赶,一边在内心发出了悲愤的咆哮。